她的手微颤,缓缓扯下面巾。
灯烛微摇,那张清瘦的脸庞浮现,一双含泪的眼眸,倔强如故,却写满失而复得的悲怆。
福伯愣住。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她,仿佛在与记忆中那位豆蔻年华的小小姐艰难对照。
呼吸急促,双唇颤抖。
“小姐。。。真的是。。。小姐?!”
林以墨点头,泪如断线:“是我,我来了。”
“老奴。。。老奴终于。。。”
福伯双膝一软,“噗通”跪地,额头触地,哭声压抑,却如裂帛:“老奴守得苦啊。。。老奴以为。。。林家再无人能祭。。。”
那一刻,所有话语尽化为哭声。
不是悲声,而是亡国之痛、灭门之悲、誓死不泣却终被命运击溃的、最倔强的哭。
林以墨扑上前,拉他:“福伯,快起来。。。林家。。。没有灭。”
沈从砚示意林以墨时间紧迫,叙旧不是主要任务。无言,抬袖轻拂将门掩上。
主仆二人短暂叙旧后,林以墨立刻切入正题:“福伯,我长话短说。父亲是冤枉的,我正在查证。您可知父亲当年,可还有留下过什么重要的笔记或证据?尤其是关于。。。边镇饷银,或者城西往来的?”
福伯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看了看林以墨,又警惕地瞥了一眼窗边的沈从砚。
“小姐,那位是。。。?”
“他。。。”林以墨顿了顿,“是可信之人,正在协助我查案。”
福伯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走到床榻边,摸索着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
“老爷出事前,似乎已有预感。”福伯将册子郑重地交给林以墨,声音沙哑,“他让老奴将这本笔记藏好,说若林家遭难,除非遇到可信之人,否则绝不可现世。这里面,记录了老爷察觉到的,一些关于北仓饷银流向的疑点,以及。。。几个经手人的代号和隐秘的标记。”
林以墨接过笔记,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父亲的血泪和期望。她激动地看向沈从砚。
沈从砚走过来,接过笔记,快速翻看了几页,眼中精光一闪。这里面记载的内容,虽然隐晦,却与王德利案、以及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高度吻合,甚至指向了更深处。
“此地不宜久留。”沈从砚将笔记收起,沉声道,“福伯,您也需尽快离开,田尔耕的人可能很快就会查到此处。”
福伯点了点头:“老奴晓得。小姐,您一定要小心!”
来不及再多说,沈从砚与林以墨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走出门时,福伯那盏孤灯还亮着。
但风起,灯摇,光影仿佛随时将灭……
若灭,那就是林家,最后一线守火。
出城西旧宅后,夜风更冷。街道寂无人影,仿佛整座京城都在熟睡,唯独他们二人,仍行走在阴影与命运之间。
林以墨行走在沈从砚身后,指尖紧紧握住衣袖。刚刚离开的那间破院,如锈刀剜心,她几乎忍不住想回头,将福伯带走,可她知道不能。
有些人,是守墓人。
留在原地,才能等真相归来。
沈从砚,看了看怀中的笔记,眼神深邃。第一步棋,已经落下。田尔耕被暂时牵制,关键证据到手。接下来,就是要利用这本笔记,以及后宫刚刚掀起的波澜,将这潭水,搅得更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