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月。云层低垂,似一张不透气的幕布,将整座京城笼在昏沉之中。
沈从砚负手立于吕府角门前,静听风声。他换上夜行衣,肩背犹如刀式,冷峻至极。林以墨紧随其后,也披一袭深衣,鬓发高束,眸中已无闺阁柔弱,取而代之的,是被逼入死境后才生出的锋锐,林家之女的锋锐。
没有言语。
只有沈从砚轻轻一挥手,二人便如脱弦之影,没入街巷夜色。
城西地界,历来多藏旧宅与废院,夜色一深,无灯无月,黑得如墨汁泼地。偶有流民卧巷,也无人敢靠近深墙后的那些宅院。那里曾属于失势权臣、破败世家,藏着无人愿提的旧事。
风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血腥与霉气。
林以墨紧攥袖口,心中微颤,却强自稳住脚步。她知道这是父亲死后,她第一次真正直面林家这两个字的余音。
“害怕了?”沈从砚忽地问。
他没有回头,但她却清楚,那并非试探,更像是一种准备。
若她说怕,她会失去机会,但她不能选择害怕。
林以墨深吸一口冷风:“怕。但更怕永远查不清真相。”
沈从砚没有应声,却在黑暗中露出一丝近乎不可见的神情。
破败的城西别院,墙皮剥落,院门紧闭,唯有门额上一盏油残风灯,在夜风中孤零零地摇摆,发出摇晃的青黄之光,如垂死者的呼吸。
沈从砚抬手示意停下。
他伏下身,手触地面,暗察埋伏。林以墨屏息,心跳似鼓。
良久,他低声道:“无哨,无火。”
“是松懈了?”林以墨问。
“错。”沈从砚摇头,“是无人敢来。”
二人选择不走正门,而是翻墙入内。墙上布满攀藤与枯枝,夜行衣与树影融为一体,落地轻若无声。
院内荒草没膝,瓦碎遍地。唯有主屋深处,一线灯火微微跳动,像被压在尘埃下的旧梦,不肯熄灭。
林以墨望了一眼那盏孤灯,心中忽然一阵绞痛。
那不是灯,那是守着林家亡魂的火。
沈从砚回首,低声道:“记住,不论见到什么,不许出声。”
两道黑影,悄然靠近那扇旧窗。
窗棂斑驳,纸面破裂。透过缝隙,见一老者佝偻背影,正用手指轻轻拂去牌位上的尘。那块牌位上,苍然字迹依稀可见:
“林公维岳之灵”
林以墨喉中一紧,泪水蓄满,却死死咬住唇,不让一声溢出。
沈从砚目光微沉,移开视线。
这一刻他并非北镇抚司指挥使,只是一个苍凉夜色中的旁观者,亲眼见证一段血脉与忠义的延续。
门未及推开,那老者忽觉异动,手一抖,几乎将牌位抱入怀中。
他双臂颤巍,佝偻身影竟护得死紧,嘴中低喃:“谁?!谁在那里!不可碰老爷。。。”
林以墨再忍不住,疾步上前,跪地一叩,声音哽咽破碎:
“福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