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包裹着楚易观,并非虚无,而是具有某种令人窒息的质感。
军工刀冰冷的触感、裁纸刀刺入的锐痛、美工刀划过脖颈的凉意……
胸口、后背、脖颈同时传来冰锥刺入般的剧痛,紧接着是滚烫的液体奔涌而出的灼烧感。
夕阳的金红褪色成一片浑浊的暗赭,三个模糊的身影在视野里摇曳、融化,只剩下刀刃的寒光刻印在视网膜上,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呃啊——!”
楚易观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挣脱肋骨的囚笼。他剧烈地喘息着,喉咙干涩发紧。
他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胸口、后背——完好无损,只有皮肤上因噩梦而惊出的冷汗。
空调低沉的运转声传入耳中,黑暗中,能依稀辨认出自己熟悉的天花板轮廓。
熟悉的书桌,堆着几本崭新的高中预习教材。墙上贴着几张游戏、动漫海报。窗外,是静谧的、带着凌晨寒意的夜色,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猫叫。
没有天台,没有鲜血,没有那三个化身修罗的女孩。
南柯一梦。
一场漫长、真实、纠缠悱恻到令人心碎,最后却急转直下、坠入深渊的噩梦。
他颓然地靠回枕头上,心脏依旧跳得厉害,脑海中那些属于“李郁棠”、“聂清柰”、“潘夏槃”的鲜活形象,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得模糊,只留下一些强烈的情感余波——愧疚、释然、以及最后那刻骨的恐惧与冰凉。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真实的幻影驱散。目光落在床头的闹钟上。
电子数字显示着:23:59。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所以,那一切……李郁棠秩序下的裂痕与冰封的裁决,聂清柰图书馆的静谧与温柔的决绝,潘夏槃奔跑的烈焰与泪奔的控诉,天台夕阳下那看似和解最终却导向毁灭的三道寒光……所有纠缠的痛苦、短暂的欢愉、深刻的醒悟,都只是他大脑在沉睡中编织的一场荒诞戏剧?
可是这一切为何又如此的真实?
他可以确定“李郁棠”、“聂清柰”、“潘夏槃”这三个名字从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现过,无论是现实世界,又或是他接触过的书籍、影视、动漫、游戏等等……
是因为暑假最后几天,百无聊赖之下刷完了那部“经典”的《日在校园》游戏——20个可供选择的结局以及1个后日谈,然后昨晚又重温了一遍动画吗?
是将自己代入了那个最终走向血泊结局的伊藤诚太深了吗?
以至于潜意识里,将那份对青春恋爱的模糊憧憬与恐惧,扭曲成了如此一个结局惨烈、人物鲜明的预演梦?
楚易观抬手按住仍在隐隐作痛的额角,指尖冰凉。梦中的情绪如同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湿痕,沉重而清晰。
那种因贪婪和怯懦而失去一切,最终被“清算”的绝望和痛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此刻躺在安全的床上,依旧心有余悸。
他坐起身,拧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部分噩梦的阴影,却驱不散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明悟。
“观察者……介入者……贪恋者……最终,醒悟者。”他低声自语,梦中的脉络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个梦里的楚易观,用相机和速写本观察世界,却因渴望同时拥抱三种不同的美好而深陷漩涡,最终被自己的优柔寡断和妄念反噬。
“真实的世界,没有重来的机会。要清醒,要负责。”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字一顿地告诫自己。
一种混合着后怕与决心的复杂情绪,沉淀在他的眼神深处。那梦与其说是预演,不如说是一次严厉的免疫接种。
……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