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却被一道粗犷的声音抢了先,只见周大夫表情不是很好看地走过来,扬声道:“哎呀李丫头你这是作甚呢?咋还学你爹看病?你一个女子能看什么病?周叔也是为你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像你这种就该老实嫁人相夫教子,怎么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
“为我好?相夫教子?”李瑶险些气笑,整条长安街就属周记医馆和李家药铺名气最盛,明争暗斗,如今李家药铺没落了,周记医馆自是独一家大,周大夫又心高气傲,这八成是见她重新开张还招揽到了病人,怕药铺东山再起心生不甘来找茬了。
只是……这说教的姿态着实令她作呕。
她定了定神,怼回去道:“周叔我怎样和你没半毛钱关系,谁说女子不能在外露面?谁说女子必须要落得相夫教子的结局?你有什么资格为我好?我凭我自身本事看病何错之有?倒是周叔你,不看病不治病的跑我这儿来说三道四,是见不得我药铺好,还是你也有病需要寻我看看?”
周大夫被怼得脸色铁青,指着她道:“伶牙俐齿!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
“陈述事实罢了。”李瑶微微勾唇,眼里却不见丝毫笑意,“周叔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回去看看你那医馆,若是耽误了你的病人那可就不好了。”言罢,她也没再理会周大夫,看向女子低声道:“别理他,你继续说,我在听。”
周大夫没动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女子怎么给人看病,到时可别闹笑话哭鼻子!”
“大夫,我这些日子浑身乏力,每到夜里就失眠,食欲不振,我爹爹常常酗酒打我骂我……”女子说着说着就落了泪,泪流满面道:“我找了好多大夫都说我身体无恙,好端端的便流泪……”
李瑶来了精神,拿起笔来把症状写了下来,边写边道:“是你父亲酗酒后这些症状才出现的吗?出现多久了?”
“是啊大夫,已有半年……我娘早年被我爹失手打死,有时我都想自刎就这么随她去了。”
“自刎?”李瑶写字的动作一顿,眼神一凛,开口开导道:“这并非你的错,你只是生病了,你并不脆弱,相反你很坚强,在你娘去世过后独自遭受你爹的毒打还能坚持来看病。你一定要活下去,要搜集证据把你爹告上衙门,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要为你娘讨个公道,你要为你自己而活。”
女子哭声渐止,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李瑶,“……生病了?”
李瑶点头,笑了一声道:“在这期间你要保护好自己,你那是心理疾病,名叫抑郁症,我给你开药。”
说完她便轻叹一口气,这女子描述的症状高度符合心理创伤导致的重度抑郁症。
抑郁症,又名抑郁障碍,是现代特别常见的一种心理疾病,分为轻中重度,一般来讲不严重的只是整日闷闷不乐罢,而已经有了躯体化和自刎想法的必定是重度,这种症状很复杂也很“恶毒”,会让人产生毫无价值感,只能靠自救。
她敲了敲系统,忍痛割爱地解锁了抗抑郁药物,旋即熟练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来,递给女子。
谁知还没等她把药瓶放入女子手心,女子起身时身形突然一晃,脸色煞白,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百姓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尖叫不止。
李瑶脸色一变,遭了,想必是周围人太多了诱发了抑郁症的躯体化!
她快步上前查看情况,就被冲上来的周大夫一把把药瓶夺过去摔在地上,对着李瑶嘲讽道:“什么抑郁症?我从医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这怪病,拿着个不知从何弄来的药瓶就想糊弄过去?治病还把人给治死了,我看呐你根本不是在治病而是在传播邪教,药瓶里装的不是药,是毒药,你想害死她!”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歹毒!”周大夫扯着嗓子嚷嚷道:“大伙儿快来看,这死丫头竟敢传播邪教,抢占我顾客不讲,还把人当场害死了,我看她就是听道途说来招摇撞骗的!快把她抓起来告上衙门!”
周大夫在这长安街有些威望,百姓们听闻这话,顿时一惊,看向李瑶的眼神里都带着厌恶,倒戈指点起来,“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过心理疾病……”
旁边百姓附和道:“说得是啊,保不准这真是啥邪教东西,要是信了不得疯癫了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那李家丫头我看着挺老实的,没成想竟敢害人?!”
见百姓都在质问李瑶,周大夫眼里闪过算计的光泽,嗤笑道:“你要是能让她当场醒过来,我周大夫给你跪下磕头,救不了你就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滚出长安街!”
看来周大夫污蔑她传播邪教是假,想把她赶出长安街才是真啊。
可她偏不如他愿。
“这可是你说的。”李瑶眉头紧皱,蹲下身子捡起药瓶用衣袖擦了擦瓶身,一个箭步来到了女子面前,从药瓶里倒出药来塞进了女子嘴里,而后才直起身来静待着。
周大夫见状,面上更是不屑,“喂个药就完事了?看在和你爹有旧情的份上你若是现在给我跪下磕头认个错,我兴许还能网开一面,不送你上衙门,顺便帮你救她一命!”
李瑶压根不理会周大夫的话,只是紧紧盯着女子。周大夫怒火中烧,骂骂咧咧地就要把她抓过来,下一秒就传来百姓们震惊又兴奋的声音——
“醒了醒了!她真的醒了!这药真有奇效啊!”
李瑶心里松了口气,上前一步便将浑身虚弱的女子扶了起来,而后把药瓶塞到她手里。周大夫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她用了什么邪术!我都救不了的病她一黄毛丫头怎会医好!”
李瑶小心翼翼地带着女子坐下休息,掀开眼皮望着周大夫,语气冷漠道:“你非要用这种行为来彰显你的无知吗?心理疾病是病的一种,复杂且多样化,你没听过不代表它不存在,用你的眼界去看世界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你配当大夫吗?”
说着,她指向那女子,掷地有声道:“你不能解决她的‘怪病’我能,你不能理解她的处境我能,你不能安抚她的情绪我能。而你一个都做不到,还不分青红皂白把我药瓶摔了,污蔑我传播邪教,这就是周大夫的为人吗?我若是真的在传播邪教,何至于煞费苦心在这儿摆摊,还给她治病?且她方才并不是被害死,而是抑郁症发作所导致的躯体化,晕过去了,我的药是唯一能缓解的。就因为心理疾病的痛苦肉眼看不到,这病就活该被忽视吗?”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寂静,百姓们像是都被李瑶这席话给震慑住了。周大夫脸涨得通红,嘴上仍不服道:“说不准是你运气好罢了,一个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行了,医馆里的病人还等着我去看病呢!”
李瑶挑眉,看着周大夫落荒而逃的身影,冷不丁出声叫住他道:“站住,周叔,你好像还欠我点什么。”
”我让她醒过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