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为什么侦查任务这种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在危险的事情,会需要她这个“重点保护对象”参与啊?海莲娜跟在队伍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一条被戏称为“风哭峡”的狭窄谷地里,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吐槽拉文克劳家族高层的决策能力。
这条峡谷真是名副其实。两侧是陡峭得几乎垂直的、风化了不知多少年的灰黄色岩壁,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和裂缝,像一张张沉默而怪异的巨口。狂风永无止境般地从峡谷一端灌入,在岩壁间碰撞、挤压、回旋,发出各种尖锐的、低沉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吵得人脑仁疼。阳光很难直射到谷底,只有一些被岩壁反射后的、惨白而缺乏温度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崎岖不平、布满了碎石和干燥苔藓的地面。空气又干又冷,带着一股岩石的粉尘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的血腥气(或许是错觉,或许是这里曾经真的发生过什么)。
这次的任务,据说是追踪一伙在附近区域流窜、疑似与几起巫师失踪案有关的黑巫师(或者说,是教廷判定为“黑巫师”的倒霉蛋)。队伍规模不大,由一位经验丰富的拉文克劳家族护卫队长带队,加上四名精锐护卫,以及……她和她的女家庭教师玛莎。哦,还有一位据说是赫奇帕夫家族派来协助的、擅长追踪和野外生存的年轻人,叫卡恩,是个沉默寡言、但眼神很锐利的小伙子。
玛莎紧紧攥着海莲娜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觉疼痛。这位可怜的女家庭教师脸色苍白得像她浆洗过度的领口,每一声风啸都能让她惊得哆嗦一下,嘴里不停地用气音念叨着梅林保佑、梅林保佑。海莲娜倒是没那么害怕(毕竟内在是个见过大场面的老幽灵),但也被这诡异的环境和玛莎的紧张搞得有些心烦意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服最里层、贴着皮肤放置的那两件精灵信物。月牙耳坠和橄榄石戒指传来微弱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凉意,让她稍微定下心来。
“保持警惕,注意岩壁上方和前方的拐角。”护卫队长,一个名叫布兰登的、脸上带着一道旧疤的严肃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命令道。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海莲娜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努力释放自己那点可怜的魔力感知,试图在狂风的干扰下,捕捉任何不寻常的魔法波动。说实话,这感觉就像试图在飓风里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纯属心理安慰。她只希望能赶紧结束这该死的任务,回到城堡温暖的壁炉前,喝上一杯赫尔加特制的、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的热可可。
就在队伍即将通过一个尤为狭窄、两侧岩壁几乎要贴合在一起的隘口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连风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停滞了。紧接着,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们头顶上方、那些密密麻麻的岩壁孔洞和阴影中,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他们的动作迅捷、精准,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纯粹的杀伐之气,瞬间就切断了队伍的前后联系,形成了包围之势!
是教廷的“清扫队”!他们穿着那身标志性的、便于行动的暗色装备,脸上覆盖着只露出眼睛和口鼻的、毫无表情的金属面甲,手中握着闪烁着不祥破魔光芒的武器。人数不多,大概六七人,但散发出的气势却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峡谷隘口。
“敌袭!保护小姐!”布兰登队长怒吼一声,瞬间拔剑出鞘,剑身上亮起拉文克劳特有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蓝色防御光芒。其他护卫也反应极快,迅速收缩阵型,将海莲娜和玛莎护在中间,魔杖尖端纷纷亮起各色防护或攻击咒语的光芒。
战斗在瞬间爆发!魔咒的光芒与刀剑的寒光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爆鸣声和金属交击的脆响,瞬间盖过了峡谷的风嚎。拉文克劳的护卫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蓝色的防御屏障如同坚固的礁石,抵挡着“清扫队”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然而,这些教廷的猎犬显然也绝非庸手,他们的攻击狠辣而高效,专门针对巫师的防御魔法,那破魔属性的武器和附魔,让护卫们的防御屏障剧烈波动,岌岌可危。
玛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几乎要晕厥过去,死死抱住海莲娜。海莲娜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慌!她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危险的场面,看着那些护卫们在教廷精锐的攻击下渐渐落入下风,一种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干扰!
她悄悄从口袋里摸出自己那根小小的、练习用的魔杖,瞄准了一个正试图从侧翼绕过防御、攻击卡恩(那个赫奇帕夫小伙子正用某种催生出的坚韧藤蔓勉强纠缠着一个敌人)的教廷成员。
“昏昏倒地!”她用尽力气喊出咒语,魔杖尖端射出一道微弱得可怜的红光。
然而,千年的灵魂似乎没有给她的魔力带来任何长进。
那道红光,在漫天飞舞的激烈魔咒光芒中,简直像萤火虫试图与日月争辉。它软绵绵地飞向目标,然后……在距离那个教廷成员还有好几英尺远的地方,就“噗”地一声,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消散在了空气中。甚至连一点涟漪都没能激起。
那个教廷成员甚至都没注意到这道来自“幼崽”的微不足道的攻击,依旧专注于突破卡恩的藤蔓防御。
海莲娜:“……”好吧,她就知道。这种程度的魔法,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简直就是在给敌人挠痒痒,不,连挠痒痒都算不上!简直是给对方助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就在海莲娜为自己的“战五渣”实力感到无比挫败,拉文克劳护卫们的防御圈在教廷“清扫队”精准而凶狠的打击下摇摇欲坠之际,一股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寒潮,骤然笼罩了整个战场!
甚至连峡谷里永不停歇的狂风,似乎都在这一刻畏惧地减弱了嘶嚎。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阴影的红色闪电,以一种超越了常人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突兀地出现在了战场的中心——正好是拉文克劳防御阵型最为薄弱的一个衔接点!
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绝不会超过十四岁(从视觉来说),身形修长而挺拔,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单薄感。但他站在那里,却像一柄已然出鞘、饮血无数的绝世利剑,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气息,瞬间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焦点。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暗银灰色的轻型附魔链甲,外面罩着便于行动的深灰色皮质战斗服,没有佩戴头盔,将他那张过于出色的脸庞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肤色是那种缺乏日照的、近乎冰雪般的白皙,五官轮廓精致得如同古老神话中描绘的精灵,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如同最上等的、蕴含着风暴与生机的祖母绿宝石,璀璨,却……冰冷得毫无温度,仿佛两口映不出任何倒影的深潭。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如同流淌的熔金般耀眼夺目的红色长发,被他用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绳随意地束在脑后,但仍有许多不羁的发丝在激荡的气流中飞扬,为他过于冰冷而又炽热(天呐,这是什么修辞)的美丽增添了几分野性的张力。
老天,他长得可真好看……海莲娜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巨大的危机感淹没。等等!红发!绿眸!年纪也对得上!这、这该不会就是……那个“绯红的利刃”?戈德里克?!
“是‘绯红’!小心!”布兰登队长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警告,声音都变了调。显然,他认出了这个在教廷内部凶名赫赫、在巫师界恶贯满盈的“新星”。
戈德里克(暂且这么称呼他)对于布兰登的警告充耳不闻。他那双空洞的翠绿色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就锁定了防御阵型中最关键的几个魔力节点和人员站位。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魔法,只是简单地抬起了手——他手中握着的,并非传统的魔杖,而是一柄样式古朴、剑身狭长、闪烁着幽蓝色破魔符文的单手长剑。
下一刻,他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红色残影。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两名护卫之间,手中的长剑以一种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可怕力量和精准角度的轨迹,轻描淡写地挥出。
“砰!咔嚓!”
第一剑,精准地劈在了一名护卫匆忙撑起的、厚实如塔盾的蓝色魔法护盾上。那足以抵挡寻常刀剑劈砍和大部分恶咒的护盾,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连一秒都没能支撑住,瞬间爆碎成漫天闪烁的蓝色光点!那名护卫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