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准确地将眼下的情形总结为“倒了大霉”!
但生意还是要做的,面子功夫总归要到位。
她像模像样地见礼道:“赖小郎君安好。”
“啧……‘小郎君’?我又比你小不了几岁,神医阿姊怎的就不能唤我一声‘赖郎’呢?”
江楚禾听到那句“赖郎”就直掉鸡皮疙瘩。
明明如此称呼年轻男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怎么这个词儿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的……
轻浮孟浪!
她想到方才那老丈说起这位赖小少爷。夜。宿。勾。栏的事儿,一时没忍住嘴贱的本性,顺着话头就对这位贵客之子揶揄起来:“怎么,在‘烟柳阁’里听了一夜,还没腻味‘赖郎’这称呼啊?”
“哎呀!神医阿姊当我是什么人了?”赖延的语气像是遭了天大的冤枉,“我这身。子可还清白着呢!”
你的清白同我有什么关系?
见他靠近了些,江楚禾一脸警惕地朝旁边空位又挪了挪。
可赖延却像是对被嫌弃的信号浑然不觉一般,硬凑过来对她道:“我是听说‘烟柳阁’这几日来了位兴京的花魁娘子,有‘美女赌神’之称!这才特意拜师去的!”
“兴京来的花魁娘子?”
“嗯啊!啧,神医阿姊你这反应不对啊!难道重点不是在‘拜师’吗?”
显得小爷我多么的勤奋好学啊!
江楚禾强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好心提醒道:“人花魁娘子不在都城过好日子,怎会来咱们这南蛮之地?”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莫不是让人给唬了吧!
但赖延却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啧”了一声,又道:“话说神医阿姊还不知道吧……”
赖延凑近一些,环顾四周见人群已经散去,河中秩序也渐渐恢复,这才压低声音对江楚禾继续道:“我听说……兴京怕是要出乱子,那花魁娘子恐怕也是为了避祸,这才屈尊来咱宁州的。”
“兴京能出什么乱子?”
毕竟自五年前武烈侯晏襄率军屠尽西绝王族后,大梁北境已再无王庭。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势力竟能让兴京乱起来?
没等她问,赖延就直言道:“据说那个晏家,怕是要不行了……”
“嗡”的一声,江楚禾感到一阵耳鸣。
在大梁境内,能被称为“那个晏家”的,恐怕也只有……
她登时脸色煞白。
赖延却像是并未发现她神情的异常,仍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三言两语地解释着。
原来,自武烈侯因病重没能熬过去岁秋季开始,整个晏家倒是都跟着入了冬,众位族亲隔三差五地就要受到御史台那群碎嘴子的百般指摘。
同在官场为皇家做事,若只是因为些正常公务或琐碎事情斗斗嘴皮子也就罢了,谁承想太子妃的亲弟弟晏宏竟在去年底莫名其妙地被卷进巫蛊之案。
绣衣使阎真从华阳长公主府内挖出的一只草扎娃娃开始,借着由头大做文章,愣是掀起一场牵连百人之众的猎巫大案。
其规模空前不说,更是以太子妃之父、武烈侯的族弟晏亨一脉被全数诛杀而终局收场。
关于此事,赖延也是道听途说,讲不清其中内情,但这一系列事件所指向的结果却是任何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猜得到的。
“神医阿姊你想啊,武烈侯是太子的亲舅父,那奉车都尉晏亨又是太子的岳丈,绣衣使这般不给面子,摆明就是有人想拿太子党开刀啊!而且,我看圣上也没有要保晏家的意思,否则绣衣使就是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把太子妃的亲爹往死里逼吧?”
他想的不错。
本朝专设的“绣衣使”不隶属于某个机构,也并非常设官职,而是由圣上亲自挑选指派,为办理专案时特设的“钦差”,奉旨讨奸治狱、督查百官,与御史台一武一文,同为圣上的鹰犬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