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还挂着笑容,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不带感情地注视着布兰布尔。
暗杀者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之前从没有感受过的,死亡的威胁。
男人还在自言自语:“我都忘了,西北部是奥利弗阁下的领地。可惜又要和霍克阁下的部队会和,又要去北边,已经绕路到这种穷乡僻壤了,居然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旁若无人的呢喃听得布兰布尔毛骨悚然:“都送上门来了,也没有放过的理由吧,更何况因为他,我要调查的真相又偏离了,这时候断奥利弗阁下一臂也是策略,不算滥杀吧……”
他自顾自定下了对布兰布尔的处决,看向了暗杀者,金属丝般的灰色眼睛波澜不惊:“我也替您背了几条人命,找您还债理所当然。毕竟您既暗杀了霍克阁下,又毒害了洁丝敏殿下……”
“什么洁丝敏殿下?”布兰布尔脱口而出,直觉要先于他的思维,这份直觉曾在无数生命攸关的时刻拯救了他,“我并没有对洁丝敏殿下动手。”
海德扬起眉毛,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过:“请说下去。”
说什么?见鬼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布兰布尔把控诉吞入腹中,低眉顺眼地说道:“您说洁丝敏殿下是被‘毒害’……”
他动了动手指,祈求地看着海德。海德见状,松开了暗魔法对他的桎梏,他抖了抖袖口,叮当几声,从衣袖中掉落出了七八柄锋利的小刀。
“如您所见,我善于更直接的暗杀,”即使贴身的武器离身,布兰布尔也不敢有半点怨言,他抓着直觉里一闪而过的灵光,解释道,“像我们这样的杀手暗杀通常都有自己的风格,或者说自己的喜好。而且切实来说,即使如我也做不到,同样精通刀刃和毒药。”
海德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布兰布尔的辩解,直到布兰布尔压低了脑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要搪塞些什么的时候,他才点了点头:“有道理。一直都是这样,药剂、毒杀,并非亲自动手,原来如此……”
布兰布尔在那视线的紧迫盯人下根本不敢喘息,直到脑袋后传来令他如蒙大赦的话语:“受教了,感谢您丰富的专业知识。”
布兰布尔试探着抬头,海德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挥了挥手,暗杀者仓皇地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没有采取任何技巧和掩饰,只是遵从本能,狼狈又迫不及待地求生。
直到那片营地被他远远抛在身后,他才停下脚步,晚风吹着被冷汗浸透的脊背,他大口喘气,好像此生从没有这样体会过空气的宝贵一样。
次日,海德一行人按照计划撤离。
确认没有埋伏之后,荷利带人前往查看,果然在他们的驻扎地发现了几乎所有俘虏——只有阿蒙得,他被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当亲信报告给他时,其余人还在寻找阿蒙得的下落。
鬼使神差地,阿蒙得让亲信不要声张,他亲自去了阿蒙得的藏身处。
这位身形魁梧的骑士还深陷昏迷,虽然有几处擦伤,但是身体状况良好,完全不像是被俘虏的大将,倒像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在呼呼大睡。
荷利吞咽了一下口水。
简直就是命运。
荷利拔出了随身的佩剑,长剑锋利,倒映出他充血的双眼。只要此时在主帅的喉咙轻轻划拉一下,他的阻碍都将不复存在。
命运一定长了一张恶魔的脸。
荷利的脑海中浮现前一日海德的笑容,他后背发冷,但是握剑的手却捏紧了。
但是没有关系,所有的一切都是恶魔所为。
他毫不犹豫地刺下长剑,昏迷的人只是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闷哼,就断了气。
他拔出剑,血淋淋的长剑又在尸体上划拉了几下。
“荷利阁下,如果您需要伪造刑讯逼供的痕迹,可以交给我,”荷利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专业的事情交由专业的人来做。”
荷利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他猛地转身,手中的长剑几乎握不住,颤抖的剑尖直直指向了来人的方向。
“请不要将凶器对准我,”来人捏着他的剑尖,不屑地推开,口中犹自毕恭毕敬,“我会条件反射地出手。”
“是你……”荷利长舒一口气,他收起剑,紧张地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方向后,才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我们说好了再联系的!”荷利压低了声音,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我确实正在等候您的联系,但是我注意到您似乎遇到了麻烦……”来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阿蒙得的尸体,“奥利弗阁下一定会感受到您的诚意。”
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举动,荷利有些尴尬地朝阿蒙得的尸体方向靠了靠,似乎想要遮住他的罪证,但随即他就停下来,一边整理领口,一边礼貌地询问:“布兰布尔阁下,真的像您之前承诺的那样,只要我配合你们的计划,奥利弗阁下就会在他的帝国给我骑士团团长的职务?”
布兰布尔没有回答,他越过荷利,蹲下身开始检查阿蒙得的尸体,不时用匕首在阿蒙得的尸体上补充一点伤痕。
等候不到回应的荷利抬高了声音:“布兰布尔阁下!”
布兰布尔抬头斜睨了荷利一眼,荷利脸上始终是那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他因恐惧而心慌地移开视线,口中还是不住提醒道:“你们承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