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静静地落,须臾,雪地里便窸窸窣窣地落了一群昏死过去的乌鸦。
姜黛意闭阖窗牖,屋内陷入昏黄。
稀薄的光影打进来,她又朝着云钦躺着的塌边过去。
云钦被扶起来,平时都是他抱她,她不费力气,可是这次他一点回应都没有,唯一一次她主动抱他,她却抱得好吃力,手都在抖,胳膊也在泛酸。
姜黛意将云钦扶正,盘腿坐在他对面,她试图给他身体里灌内力补救,可是没有用,内力输送进去像石沉大海。
她终于确认,云钦真的快死了……
是因为蛊的原因。
因为她不肯爱他。
“哥哥,你是故意的罢?”姜黛意任由云钦跌倒躺在自己腿上,他恍若永远也不会醒来一般。
檐铃还在响,不同于鸦鸣的沉闷压抑,放在寻常很悦耳,可是姜黛意觉得很烦,不好听,一点都不好听!
“别响了——!”
一掌挥出,强大的内力震破了窗牖,惊动了僧人。
“谁?”
“……谁在禅房?”
杂乱的脚步声、僧人的声音、侍卫的刀剑出鞘声,都在往禅房这边传。
覃公公带着侍卫与太医慌忙地赶来,见到的只有破损的窗牖与空荡荡的木榻。
雪下得越来越大,姜黛意抱着云钦离开寺庙,她一路往燕陵王宫的方向赶。
明里镇上的人,好奇地看向上空,霜白与迷楼灰交融的颜色在天际随风乍现,才看出是两道人影,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姜黛意轻功用到了极致。
云钦一直不肯给自己解蛊,直到今日已经撑到极限无法承受反噬昏迷过去才被发现。
姜黛意突然有些愤怒,如果她不来看他,难道他就打算把自己生生拖死吗?
燕陵也在下雪,入暮时分,姜黛意带着云钦赶回了王宫。
去得先是书房,侍卫看着去而复返还陷入昏迷的云钦,狐疑地看着恍若比云钦还要面色苍白几分的少女,不敢妄动。
王上吩咐过,不许伤害姜黛意,不论什么时候。
姜黛意几乎把云钦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各种奇怪的蛊、毒,解药应有尽有,可是就是不见克制双生蛊的东西,她又去了云钦的王殿,寝殿,可是都没有。
找不到。
姜黛意失魂落魄地回到云钦身边,她看着他的气息渐渐弱下去。
侍卫不敢动姜黛意,但是也不敢让云钦那般待在姜黛意手里。
他们寻来太医,太医诊脉后在摇头。
“王上体内之蛊无比诡谲,实在是束手无策,若王上三日之内未醒……便准备后事罢。”
姜黛意耳内轰鸣,神思游离,她体内的母蛊好像感受到了子蛊正在经历死亡的痛苦,在经脉里疯狂地窜动。
绿晚听到了姜黛意回来的消息,匆匆忙忙从观雪阁赶过来,云钦被放在王殿的塌上,失魂落魄的少女就坐在塌下白玉板上。
“姑娘……你怎么了?”绿晚晃晃姜黛意。
姜黛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云钦死了不是正合她意吗?那样他就永远也管不到她了,她想去明里镇,还是想跟爹娘回南边,都可以。
她再也不用被他逼着,和他在一起了。
一口心头血吐出来,姜黛意眼前陷入了黑暗,她跌落入梦境,靡丽的蝴蝶引着她,奔向深处。
她来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被掳走的那一日。
苦涩的药汁,被粗鲁地灌入她的喉咙,那样难喝的药,她喝了好几年,在压抑又恐怖的天阙里,一批又一批的人被筛下去,被筛下去之后他们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但下场一定不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