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烟瞥他一眼:“本姑娘去哪里,与你何干?”
“与我自然是没什么干系的,”沈师爷神情不变,“可您毕竟是我们县令大人未过门的……”他顿了顿,“小妾。”
程烟面色愈冷:“我何时答应了要当县令大人的小妾?”
“您答没答应的,我自是不知晓的,可……您父亲已然是答应了,”沈师爷说着自袖间摸索出一卷文书来,抖落抖落铺展开,抬手高举在程烟眼前,“诺,这可是你父亲亲手书写画的押!”
程烟不敢置信地望向对面被两名官差扣押着的父亲,默了许久适才寻回自己的嗓音:“爹,是不是他们逼迫了你?”
那垂着首沉默良久的男人终于抬起头,却是将面颊撇至一侧不敢去看她,声音讷讷地:“烟儿,能给县令大人做妾室,已然是你的福分了。”
程烟心下对父亲最后一丝希冀消散殆尽,她嗤笑道:“这福分给你成不成?”她转首望向旁侧的沈师爷,“这门婚事我程烟从未答应过,是谁答应下来的,便叫谁嫁去吧。”
说罢,她抬手牵扯住身畔云泽衣袖的一角,提步便欲离开:“不必管他们,我们走。”
沈师爷却道:“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落下,他身侧的数名官差便成圆环状朝着他们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泽手指按住剑柄,正欲抽剑如先前对付虎浔山山匪那般将他们击退便是。
岂料沈师爷侧目留意见他的动作,面上却依旧游刃有余;“这位公子应当便是近日替朝廷拿下虎浔山贼人声名远扬的云泽云公子吧?听闻您还是自那仙门清元宗来的贵客。不若这般,此事原本便与您无甚干系,您将这程姑娘交给我们,回头县令大人再赐你千两白银,如何?”
云泽分明觉察到,沈师爷此言末了,身侧程烟攥住他衣袖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他探手安抚性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旋即道:“我拒绝。”
是时银白的剑刃已然有一截抽离剑鞘,沈师爷又道:“云公子若是要在此处动手我等自然不是您的对手,可若是殃及到无辜的百姓,那便不好了。”
云泽笑道:“这个你们大可以放宽心,我的剑,一贯稳得很!”
沈师爷笑意未敛:“我何时说是您会误伤了百姓了,只是我手底下的这些个差役,下手总是没个轻重。到时候掀翻几个小摊子倒是事小,若是当真不幸将谁砍死了,唉……”他摇摇头,仿若当真在为设想之中因此而惨死的百姓叹息一般。
云泽不可置信,这帮子官差竟敢以当地百姓的性命相挟于他!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当真被这番话威胁了住。
眼见着几名官差朝他们这边走近,程烟不自觉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心急之下脱口便道:“你不是会仙术的吗!”
云泽口中一阵干涩:“仙门规矩,不得对凡人使用仙法……”
“什劳子狗屁的规矩!”沧琰忍不住骂道,“一口一个规矩,难不成这规矩比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要紧!”
心下一阵火气乱窜,他一时也忘却了自己是时尚且身处于云慈的壳子内,也没曾主意周遭众人望向他时异样的眼光。
路鸣等人正是少年气盛的年岁,闻得他这一言瞬时便深有所悟。路鸣当即便跟着道:“不错,大师姐所言极是!这样的规矩早便应当改了!”
素来被崔长老教导之下极重规矩的风清淼亦道:“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自是人命更紧要些。”
他们尚且如此说了,其余弟子亦是群情激昂,振臂高呼、无不称是。
云慈睫羽簌簌敛了敛,心下亦是触动了许些。不论是素日待魔族妖类以偏概全的敌对,抑或是眼下死板的循规蹈矩……确是当好好改上一改了。
镜面之中无人点醒,直至程烟眼中迸出恨意,被官差强行扣押着带走,云泽亦不曾动用分毫术法。
沧琰忍不住斥道:“当真是绝情!”
方才不论他们如何群情奋起亦不曾发出一语的小姑娘蓦地开了口:“并非如此。”
她略一抬手,镜面之中已然装点上一道道喜气洋洋的红色绸缎。不知程烟在此以前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周县令竟是为了她休掉了先前的妻子,以正妻之礼将她明媒正娶进门。
曾经在他们拿下山匪之时待他们赞不绝口的人群是时却换了一副面孔,无不啐她是“狐狸精”、“坏女人”。
云泽避开鼎沸的人群,躲在一处无人留意的墙垣背后,探手取出袖中的圆镜,另一只手并起两指结印,朝着圆镜之内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法术。
小镜妖对他的动作有所觉察:“你这是做什么?”
云泽却是不语,只是一股脑地将自己足足半数的修为输至于圆镜之中。末了,才道:“这些是我五成的修为,有了这些,足够你化出人形了。”
“你快收回去,我不要!”小镜妖心下不安,当即便矢口拒绝。
“就当是帮我一个忙,”云泽放软了语气,“我稍后将你交到程姑娘手中,若是她遇见了危险,劳烦你……帮我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