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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妖（第1页）

“你们联手做戏诓我。”

是时子时方过、丑时未至，四下皆是一片全然的昏黑。稍带着几分薄凉的徐风忽起，周遭尽是寂寥，唯遗几片残败的落叶自风中打着旋儿，发出阵阵簌簌的声响。

默然良久，一袭殷红嫁衣孤身玉立于此间的小姑娘倏忽勾勒起唇角释出一声轻笑。

须臾她复又垂下首，状若漫不经心地摩挲起腕上的一只银白镯子，纤长的指尖沿着镯上雕镌的纹路不住地游走着，口中分明是问询的话语，却用上了陈述的语气。

“不过，你们猜错了哦，”唇角扬起的弧度愈深，她豁然抬起首，双颊嵌着两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又弯了弯眉眼，适才继续说道，“我可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赵宁。”

“当真是可笑至极！你你你、你……你既然都敢杀人，却是不敢承认的吗！”似是仗着周遭那么些个仙门修士在此，自恃那“女鬼”定然无法伤及到自己，沈师爷扯着嗓子肆无忌惮地叫嚷着。

小姑娘闻言倒是也不恼，只歪了歪脑袋，甚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眸：“我只说我不是赵宁，何时有否认过那些人皆是死于我手里的这件事情？”

她此言说得实在恳切真诚，若非是身上的一袭血色嫁衣、以及苍白得着实不似常人的肤色，怕是众人当真便要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辜纯良的寻常人家小姑娘罢了。

众人或愕然或迟疑间，她已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自然是与他们那等子……”

说至于此，她略微顿了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方才被沈师爷一脚踢出去有一段距离的周县令的尸骸之上，眼底隐隐掠过一丝快哉。须臾不知是缘此想到了些什么不甚欢快的记忆，这抹快意很快抹去复又化作莫名的悲恸，再之后又恢复若寻常……神情几经变换，最终只化作一声没由来的嗤笑。

她接着先前的话头说下去：“卑劣之人不同。”

说罢，她高高扬起一张精巧稚嫩之中、透着几分果决的面容，一字一句倨傲地道：“人，是我杀的。我既然敢做，自然便敢认。”

“可是，”她撅了撅嘴，面上是半成的稚气未脱、半成恰到好处的委屈，视线亦缓缓自周县令的尸身上移开，缓缓落在沈师爷身上，“你们敢不敢的，我就不知晓了。”

“什、什什什么敢不敢的！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啊，”不待对方说得完全，小姑娘便巧笑嫣然地打断，仍旧好声好气地道，“既然你说你听不明白我说的话，那我便换一种说法。”

“不论是你们口中的赵宁，又或是，”她顿了顿，方才精巧面容之上刻意做出的几分小女儿的纯稚早已消失无踪，换作无垠的凉薄，“三年前的程烟，还有……”

说至末尾，她喉间蓦地一阵哽咽，似是接下来的话有千斤重，朱唇几经开阖亦未能说得出口。她敛了敛眸子，睫羽簌簌垂落下去，半晌阖眼重重叹了口气，连带着未完的话一并吐了出来，是一个名字，“云泽。”

此言甫一出口，沈师爷与已然作了尸骨的周县令如何作想尚未可知。云慈却是蓦然睁大了眼瞳，十指自掌心掐出血痕亦毫无觉察。

“云泽……他，不是死于魔族之手么。”她垂着眸，将险些便要脱口而出的“师弟”二字生生咽回喉中，压低了声音喃喃着。

奈何是时此间周遭俱是一片寂然，纵使她再如何将嗓声放低，此言亦是清晰地传入在场近乎每一个人的耳内。

小姑娘闻听此言蓦地便是一声嗤笑：“哪个浑不要脸的传出去的消息，是他，”她目光自周县令与沈师爷身上扫视了一个来回，“还是你。”

她提及的这两人一个是尸体、一个再度战战兢兢缩回粗树桩子背后，一时静谧，无人答话。

她原本也没指望有人应答，旋即又将视线旋向方才出声的云慈，复又道：“这样的蠢话，也当真会有人相信？”

云慈一时哑然，心下暗道：这哪里是有人信，而是整个清元宗、乃至众多仙家宗门内凡是知晓云泽此人的，三年以来，皆是这般坚信不疑地认为的。

轻抿了抿唇瓣，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蓦然被不远处的赵生截了胡。

“阿宁……你在说什么……什么三年前？哥哥怎么不知晓，你是在何处识得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