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
“好疼啊……求求你放过…”
“……唔…”
“……”
…
不知过去多久,符义的痛吟逐渐微弱,直到最后,连半分声音也发不出了。
谢观止从疯狂的心跳中回神时,这逼仄的房间已经满是污血。遍地是破碎的肉块与内脏、折断的骨头、头颅的碎块…带着血丝滚落的数之不尽的眼球,正咕噜噜转动着表达痛楚。
一个活生生的人,本身就能流出很多血。
而一个如何都杀不死的东西,更是能哀叫着源源不断地喷出血浆。
“……”谢观止失神地喘息着,目光所及,简直就是血肉的地狱。
她虐杀了符义。
意识到这一点,谢观止握剑的手险些颤抖到丢下丹心。她满额冷汗,瞳孔惊颤,被浓郁到让喉咙涌动的血污气味熏得头晕目眩。
她没想这么做的,她从没想过要如此伤害一个人。
可是本能超出了理智,她是那么生气,她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腹中有疯狂的嚎叫想要爆发而出,却死死地咬着牙齿忍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宿命难道就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轻描淡写地夺走她费尽全力才获得的一切?
从窒息般的愤怒回神,谢观止才察觉口中一阵疼痛,张开嘴,黏连的血丝接连垂落。
她不知何时咬掉了口腔里的肉,甚至没有察觉到这种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没用的……”那令她脊背发冷的声音又来了。
尽管符义已经被反反复复、几乎残虐地碾成了碎肉血沫。
尽管谢观止将他折磨得支离破碎、连哭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是这里终究是符义的幻境,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将他彻底杀死。
每过一炷香的时间,这地上的肉滩便会再发出癫狂的狞笑。从第一次捅穿符义的身体,到现在将他杀到连人形都不剩,这之中反复了足足五十三次。
五十三次,谢观止试过震裂他的头骨,试过用无数道剑风将他撕裂成碎肉,试过将那每颗眼珠都碾爆……然而,这滩烂肉总会准时地复生,就像现在。
听到符义的笑声反复摇荡,她死死地攥着丹心,怒吼道:“该死!该死!该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符义笑着,这地上的每片烂肉都颤动起来,仿佛有生命般微微痉挛着。片刻,肉丝彼此牵连着变作一张蛛网,不知何时已经缠住了谢观止的剑尖,逐寸往上攀爬。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充满理智,甜蜜,又带着大胆而兴奋的蛊惑:“很累吧?你累了,你连拿剑的手都在发抖——你辛苦了。你一定感觉很后悔,你一定感觉很挫败,你只需要把天命玦交给我。”
“谢观止,我是最懂你感受的人了,你我都为情所困啊,不是么?你只需要把天命玦交给我,我就能去复活我爱的器义。而你,也可以毫无愧疚地去找唐夜烛。这不好吗?这很好呀,谢观止,你就不想他吗?你就不怕他哪天发现真相恨你,怨你,厌你吗!”
与这疯狂而甜腻的诱惑一同,地面上散落的血肉彼此缠连,仿佛妖冶的游鱼一般顺着谢观止的脚踝、小腿,寸寸往上攀爬。
“……”谢观止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确实累了,甚至可以说是精疲力尽。
她从没想过要走得这么远,更没想过要成为被记载到书中的千古人物。
明明眼前是一片血淋淋的骨肉之景,她的脑中却浮现出医馆门口干净的草坪。
在那里,时常会有小鸟偷吃药草,再被唐夜烛挥手驱散。
半个身体已被肉网覆盖,继续下去,她可能很快就要被符义溶解吞噬。
此时放弃的话,可能的确会很轻松吧。
谢观止顿了顿,却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清醒,大脑冷静,思绪清晰。
自从深入这里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静过了。
符义把这长久的沉默判断成服从,顿时兴奋得满地肉网都在舞动,道:“对,对。来吧——把天命玦交给我,这一切就结束了!”
然而,他的魔音好像被听觉屏蔽,谢观止能够听到的只有自己清晰而缓慢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