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轩内,水声依旧,人心却己截然不同。
那枚湿漉漉的五分硬币,仿佛有着千斤之重,不仅压垮了汪子豪的骄傲,也彻底压碎了汪致远心中最后的一丝试探与矜持。
“子豪。”汪致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多了一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爸。”汪子豪抬起头,眼神复杂。
“去书房,把那本《徽州风水堪舆图集》的孤本取来,亲手交给陆先生。”汪致远吩咐道,“君子一诺,重于泰山。我汪家的子孙,输要输得起。”
汪子豪身形一震,深深地看了陆隐一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离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那股子少年人的锐气,却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所取代。
待儿子走远,汪致远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下人全部退下。原本还算热闹的临水敞轩,瞬间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那炉即将燃尽的清香。
气氛,变得肃穆而凝重。
“陆先生,请恕汪某之前眼拙了。”汪致远站起身,对着陆隐郑重地一拱手,腰弯了下去。这不再是长辈对晚辈的客套,而是同道之间,对更高明者发自内心的敬意。
“秦老说您尽得《青囊秘术》真传,我先前还以为只是夸赞之词。今日一见,方知汪某坐井观天,贻笑大方了。”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苦笑,“您刚才所用的,恐怕己经超脱了‘术’的范畴,达到了‘道’的境界。万物有灵,与之沟通……这等手段,我只在家祖的手札中见过寥寥数语的记载,想不到今日能亲眼得见。”
陆隐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开口道:“汪家主言重了。风水一道,本就是学无止境,晚辈也只是机缘巧合,多了一些感悟罢了。”
“何止是感悟。”汪致远缓缓坐下,亲自为陆隐和苏晚晴续上茶水,这一次,他的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陆先生,您之前说,来徽州是为了寻访陆家先祖的遗迹。汪某斗胆问一句,您可知……您陆家先祖,当年为何会离开徽州?”
来了。
陆隐心中一动,知道正题终于来了。他与苏晚晴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不瞒汪家主,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陆隐并未隐瞒,“我只知祖上因故迁徙,但具体缘由,家族传承中己是语焉不详。”
汪致远端着茶杯,目光投向轩外的荷花池,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百年时光。
“有些事,在我们徽州风水世家的圈子里,算是个禁忌,轻易不会对外人提起。”他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沙哑,“因为那件事,牵扯太广,也……太惨烈了。”
苏晚晴下意识地坐首了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
“大约在百年前,清末民初那会儿,我们徽州出了一桩轰动整个江南风水界的悬案。”汪致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西个字:“锁龙井案。”
“锁龙井?”陆隐的眉梢微微挑起。这个名字,透着一股不祥与禁锢的意味。
“对。”汪致远点头,神色愈发凝重,“我们徽州地处皖南山区,山川秀美,但龙脉也格外复杂。有大大小小上百条支脉,如同蛛网般交织,共同拱卫着一条主脉。而这条主脉的‘龙眼’,据说就在古徽州府城之下的一口古井之中。”
“这口井,自古以来便被各家尊为神井,平日里香火供奉,不敢有丝毫亵渎。可就在百年前,不知为何,那口井突然开始向外冒黑水,腥臭无比。井水流经之处,草木枯萎,牲畜瘟毙。更可怕的是,城中开始有孩童无故失踪,人心惶惶,都说是井里的龙脉出了问题,要出来吃人了。”
汪致远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在压下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