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
这些钱还不够给里绪治病。
……与其说是治病,不如说,是续命,是在拖延时间。
禅院甚尔后悔了,他曾经无比期待着那个孩子的到来,可是现在……他竟心狠地想要那个名为恩惠的孩子消失,想要他从来就没有诞生下来!
他的里绪,就是因为生下了那个孩子,她的身体才会、才会被消耗得几近透支。
可是,可是……
那是他和里绪的孩子,那是他曾经无比期待着降世的孩子,是他的恩惠啊。
禅院甚尔已经没有办法了。
上一个和里绪情况相同的人,是诞下了六眼的五条夫人,她在五条悟*出生后的第二年就死了。
即便五条家家底那样雄厚,珍贵的药物和有用的咒具无底洞似的往里投,她还是死了。
禅院甚尔拿不出五条家那样的条件,他也有想过回到禅院家拼一次,但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没法赌。
他不去,里绪还能强活,惠还有他这个父亲照顾。
他去了,万一他回不来,里绪和惠怎么办?
枯坐了一夜后,禅院甚尔解锁手机,播出了那个好几年没再联系的号码。
术师杀手,再度出山。
飘忽的思绪收回,禅院甚尔就着仰头的姿势,张开嘴,伸手进喉咙里,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地配合着内脏的蠕动,将放置在胃里的咒灵丑宝拿了出来。
他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咒具放进丑宝体内,重新将毛虫外形的丑宝强行挤压成拳头大小的球体,再次吞了回去。
他该去医院了。
这个时间,里绪和惠都醒了。
……
还在走廊上,禅院甚尔就听到里绪和惠的笑声了,他的妻子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以他的听力,居然听不清另一个人的声音。
男人眼神一凝,加快脚步走向病房。
自从禅院里绪生病住院后,禅院甚尔几乎把家都搬来了高级病房,除了出去接单做任务,他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妻子,偌大的恐慌一天比一天沉重地笼罩在他心头。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高度警惕。
是谁?
和他妻子说话的人是谁?
是他认识的人?是里绪认识的人?还是……别的?
咔哒。
病房的门被打开,脸色微沉的禅院甚尔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里绪床尾的人,他愣了一下,胸腔里才升腾起来的警惕蓦地就这样灭了。
那是一个长相昳丽的青年,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有一头黄昏般的橘色长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身后。
他端坐在椅子上,与靠坐在病床上的女士保持着礼貌的交际距离。
就在他手边,放着一张摇篮床,禅院甚尔的儿子,禅院惠抓着床栏站了起来。
才一岁多一点的宝宝站得颤颤巍巍,即便这样,他也开心得直拍床栏。
有一只猫。
一只差不多有禅院甚尔半个人大的,雪白得没有一丝杂毛的大猫,它踩在椅子上,晃着尾巴逗宝宝玩,虚套在尾巴上的黑红相间的环慢悠悠地转着,十分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小孩子。
禅院惠已经被吸引得移不开眼睛了,浑然看不见他回来的老父亲。
“甚尔君!”
禅院里绪笑盈盈对丈夫招手,她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眼睛里的原本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些微的浑浊,此刻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瞳亮得就像藏着一轮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