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所有的猜测,在她此刻这近乎平静的、带着某种尘埃落定般诡异的语气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刘邦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具冰凉的小身子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情欲,更像是一种……孤注一掷前的战栗。
那只原本安抚地摩挲着她手臂的大手,此刻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掐进她细腻的皮肉里。
他喉咙发紧,干涩得如同吞了沙砾,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帐篷里死寂得可怕,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以及油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嬴政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他滚烫的颈窝里抬起了头。
昏黄的灯火跳跃着,映照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汗湿的乌黑发丝黏在额角和脸颊,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却也愈发脆弱易碎。
那双纯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瞳,此刻清晰地映着刘邦那张写满惊疑、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惧的糙脸。
她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讥诮,没有她平日里惯有的那种冰冷刻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郁。
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眼底,仿佛要将所有的光线都吞噬进去。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被碾碎的骄傲,深入骨髓的屈辱,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像一头被拔光了利齿、打断了脊梁的猛兽,在猎人面前袒露出最脆弱的咽喉,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在那片浓重的阴郁之下,刘邦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害怕?
是害怕他?
还是害怕说出那个名字后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
这眼神,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或冰冷的威胁都更具冲击力!
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子,狠狠地捅进刘邦的心脏,在里面缓慢地搅动。
他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哪怕是芒砀山初醒时最深的恐惧,哪怕是刚才被他肏干到崩溃哭泣时的无助,都不及此刻这平静阴郁下的万分之一沉重!
“我……”嬴政的嘴唇微微翕动,那两片刚刚被他蹂躏过的唇瓣,此刻失去了血色,带着细微的颤抖。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带着千钧之力,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砸在刘邦嗡嗡作响的耳膜上,砸在他混乱一片的心头:
“我是嬴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帐篷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变成了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固体。
刘邦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
如同被针尖狠狠刺了一下!
他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所有的表情——惊疑、困惑、那丝恐惧——都凝固成一种极度扭曲的空白。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向头顶的轰鸣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巨响!
嬴……政?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了刘邦的脑髓深处!
那个名字……
那个他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骂了半辈子的名字!
那个逼得他堂堂泗水亭长成了山贼草寇的名字!
那个修长城、建阿房宫、征徭役、逼得天下民不聊生、被天下百姓唾弃,厌恶,亲手掀翻的王朝的缔造者!
那个……已经死了好几年的……
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