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痕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他沉默片刻,后退了几步,坐回到椅子上。
“你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姝丽眸中闪出几许得意,继而将苏荷如何偷馒头被罚、如何将她杀害掩埋、如何冒名顶替她的身份嫁入谢家,以及她如何被人从埋尸坑里救出、又如何与苏荷商量各归各位的过程细细讲来。
末了她语带诚恳:“少卿大人,我当真不知她去了何处,按说,我和你皆是被她所骗,以她的狡猾,又怎会告知我她的去处呢?”
真相如一声惊雷,亦或是一道利斧,将整个世界霹得七零八碎。
空气有几息的沉静。
在这几息里,吴生觉得天塌地陷,三观尽毁。
倘若眼前这位女子所言非虚,那之前那位温柔娴静的少夫人未免藏得也太深了,不,不只是藏得深,简直是胆大包天不可饶恕。
仅仅因为偷馒头不愿接受惩罚便杀主、替主,事情穿帮之后还逃之夭夭,如此罪行,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啊!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作为大理寺少卿的主子,竟还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并与其如胶似漆数月,这如何让人接受得了?
他惶惶不安地看向谢无痕,此时谢无痕面色冷硬,沉默不言。
那沉默也如暴风雨前的平静,也如一根崩得不能再紧的弦,随时会断裂、随时要坍塌。
他轻声唤了声“头儿”。
谢无痕没理他。
片刻后才哑声问李姝丽
:“你是说,她还将我与她相处的各种细节抄录于你?”
李姝丽笑了笑:“没错,少卿大人若是不信,我这袖兜里还有一份你家娘子写下的记录呢。”
她手指有伤,不方便掏兜。
吴生干脆上前,从她兜里掏出那份记录,忐忑地递给谢无痕。
谢无痕刚接过那份记录,便一眼认出苏荷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详细而具体,譬如她为他办过一场灯会,他说“愿一生相守,不负卿心。”
譬如他总会给她买栗子,并会亲手给她剥壳。
譬如他为她在后院种了一片梅林,说是方便她在自家采集花露。
……
记录不分时间先后,似乎是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
她明明清楚地记得他们相处的点滴,却又毫不留情地将那些记忆悉数转交给了另一个女人。
她竟然交付得如此彻底!
李姝丽还不忘火上浇油:“实不相瞒,她甚至还将你们的床第之事也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叮嘱我要牢牢铭记,不可穿帮。”
谢无痕握拳,厉喝一声:“你闭嘴。”
李姝丽吓得一顿,这才闭了嘴。
谢无痕将那页记录揉成团,甩手扔进了屋内的炭炉中。
炉火“嗖”地一声腾起来,将纸页烧成了灰烬。
他沉默片刻,冷声问:“你们为何有相同的样貌?”
李姝丽摇头,“我与她良贱有别非亲非故,自然不会生出相同的样貌来,这或许就是她的障眼法,她不只复刻出了我的样貌,且还在后背复刻了一个与我相同的胎记。”
她说着笑起来,笑得肆意:“谁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呢,或许是易容也说不定。”
谢无痕兀地忆起李建业曾声称她易容并特意检查她后背胎记的过往,他甚至还记得她背上那道胎记的形状。
但他很快将记忆摁了下去,继而起身往屋外走。
他面色冷峻,浑身溢出森森寒气,边走边吩咐:“将此女关紧,不得让她出去乱咬人。”
吴生应了声“是”,紧跟着退出屋子,并将屋门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