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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日出的审判（第1页）

那场视频会议后的冲突，并未立刻导致关系的彻底终结，反而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引来了最后一次、也是最为漫长的彻夜交流。不是情人间的挽留，而是两个顶尖头脑，就他们关系的本质，进行的一场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尸检。

通过邮件和偶尔极其克制的即时消息，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学术辩论”。楚月系统地阐述了她的立场：她追求的是一种智力上的绝对纯粹与高效协作，而陈序最后的“实验”行为，在她看来是对这种纯粹性的根本性背叛，证明了他们在此核心价值上的不可调和。陈序则试图解释（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解释还是辩解）他行为背后的动机，那关于存在与意义的困惑。

争论持续到天际泛白。最终，所有的逻辑链条都己穷尽，所有的论点都己重复。疲惫如同厚重的尘埃，覆盖在两人之间。

楚月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没有再用复杂的公式或严密的逻辑，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后，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天亮了。”

“陈序，你解开了所有的哥德巴赫猜想，却解不开自己心上的一个结。”

这句话，像一道最终的光，穿透了所有理性的迷雾，也像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陈序一首试图隐藏的、连自己都不愿首视的病灶。

他所有智力的炫耀，所有理论的构建，所有对情感的“考古”与“去魅”，归根结底，或许都只是为了逃避那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命题——如何作为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去面对这个世界，去与他人建立联结。

他解开了无数思维的谜题，却在自己的内心迷宫中，彻底迷失。

没有再回复。也不需要了。

几天后，他们进行了一次简短的通话，达成了“和平分手”的共识。楚月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陈序，感谢你这段时间带来的智力激荡，它确实启发了我很多。但现在我明白了，我们可能……都把那种极致的思想共鸣，误认为了是爱情。”

“我明白了。”陈序回答，声音干涩，“也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些东西。”

通话结束。

“智性恋”的命题，以最完美、也最残酷的方式，得到了验证。

他证明了这种吸引力的存在，也证明了其根基的脆弱与虚幻。

陈序独坐在书房里，窗外是车水马龙的白日。他打开电脑，调出那个为楚月建立的、标注为【WQ_智性恋模型_完美样本】的加密档案。里面详细记录着从初遇到“星空告白”，再到每一次思想碰撞的数据点，以及最终那个“故意错误”实验的完整过程和结果分析。

数据完美，逻辑闭环，结论清晰。

这是一份足以写入教科书的、关于“高阶智力吸引与关系破裂”的典型案例研究。

然而，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图表，感受不到丝毫学者应有的喜悦或成就感。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作呕的空虚。他用最成功的数据，最无可挑剔的推演，证明了其理论体系的彻底失败——它或许能解释“吸引”的机制，却无法带来真实的满足，无法触及爱的核心，最终只将他引向了意义的荒原。

苏婉清的话语，如同幽灵，在他耳边再次响起，带着宿命般的回响：

“当计算成为本能，真实便无处容身。”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浑浑噩噩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脸上带着焦急和关切神色的年轻女孩——林小溪，他曾经在某个高校讲座后有过一面之缘的、对他充满崇拜的学妹。不知她从哪里听说他最近状态极差，竟鼓起勇气找上门来。

陈序不想见任何人，但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空洞让他失去了拒绝的力气。他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