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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雪融祸起（第2页）

泥浆裹着北方的噩耗，被狂奔的马蹄踏碎曲阜城郊最后几块顽固的残冰，溅入这喧嚣的贪婪熔炉。

热浪依旧逼人，新鲜木屑的辛辣、熔融桐油的焦臭、匠人汗水的咸腥，混杂着金钱的味道。季平子捻着温润的羊脂白玉珏，鹰隼般的目光扫视下方堆积如山的楠木、梓木、松木这些混杂板材，匠人们赤膊挥汗，将贪婪铆合成厚重的棺椁。

阳虎几乎是连滚带爬冲上观台，面无人色：

“主上！急报！君上……君上在晋国新田……被晋人扣下了！”

季平子捻动玉珏的手指猛地一僵！温润瞬间化为刺骨冰寒！

眼前堆积的棺椁楠木，仿佛瞬间扭曲为两年前平丘之会那遮天蔽日的晋国甲车阵列！

被当众拖离盟台的奇耻大辱，赎金抽空季氏两年筋骨的心痛，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因……因为什么？！”季平子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

阳虎声音发颤：“晋国六卿……以我鲁国收留莒国叛将牟夷为名，发难于十一年前旧案！他们说……说莒国曾向晋控诉鲁国，如今君上亲至，正……正可清算！”

他喘了口气，声音更低，“据说……君上向新即位的晋顷公，提了……提了孔丘那套‘礼器定鼎’的新政，想……想借晋国之力，削夺我等卿权……”

“孔——丘——！”野兽般的低吼从季平子喉间挤出。

玉珏棱角深陷掌心，几欲碎裂。

“好个尼山野合的小子！明里献计分利，暗中竟撺掇昏君行此绝户之计！”

“咚！”一声闷响，他手中的玉珏狠狠砸在观台硬木栏杆上。

“立刻召叔孙、孟孙！还有让那个孔丘立刻滚到我家府邸！今日，老夫要亲自问问他，他的礼器定鼎究竟是复礼良策，还是灭我三桓的绝命毒计！”

季氏正堂。

青铜兽炉炭火熊熊，却驱不散初春渗骨的寒意。

檀香混着铁锈与皮甲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

季平子端坐主位，紧攥着那块刚刚砸过栏杆的羊脂白玉珏，毒锥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堂下的孔丘身上。

“孔丘！”季平子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砸在地上，

“君上在新田被晋人扣押了！罪名是收留莒国叛臣！可老夫怎么听说，君上此番赴晋，带了你那套‘尊礼改制’的妙计，想献于晋侯，好借晋国这把刀，回来把我们这三家碍眼的朽木一刀刀给剐了？！”

他猛地将玉珏拍在案几上，脆响惊心！

“说！这借刀杀人的毒计，是不是你献给君上的？你处心积虑推行那《采邑丧仪联治约》，让我等与公室分食这点丧葬之利，就是为了今日铺路？！”

叔孙昭子冷哼一声，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剑鞘与甲叶摩擦发出刺耳的“嚓”声，堂内温度骤降。

孟僖子则捻着胡须，目光复杂地看向孔丘。

孔丘立于堂中，承受着足以碾碎常人的压力，身形却如劲竹般挺首。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三张或暴怒、或阴鸷、或惊疑的面孔，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如古井深潭：

“季孙大夫此言，丘，实不敢受。”

“不敢受？”叔孙昭子冷笑，剑锋般的目光逼视着他，

“那你倒说说，君上怎会突然想到要去晋国行此险招？又怎会恰好带上你这套夺权的‘新政’？天下岂有如此巧合？！”

孔丘迎向叔孙昭子锐利的目光，不疾不徐：“叔孙大夫可知晋文公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