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前年让我委任那孔丘,赐他‘委吏’、‘乘田’之职,又特意点醒我,让他把铺子开到城南,去挤垮那齐国背景的‘归元阁’……”阳虎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季平子当时的嘱托。
主公的深意,他此刻才彻底明晰——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争夺,更是政治上的清算!
齐国势力借“归元阁”在鲁国商贸中渗透坐大,甚至可能暗中支持与季氏不睦的国内力量。
主公是要借孔丘这把新兴的、锐利的、且与齐商有首接竞争关系的“刀”,斩断齐国的这条触须,巩固季氏对鲁国经济命脉的绝对掌控!
如今,主公虽身陷囹圄,但这步棋,绝不能废!
反而,眼下这场突如其来的国耻级丧事,正是推动这步棋、甚至加倍下注的绝佳时机!
谁能办好这场丧事,谁就能在道义上、情感上牢牢绑定季氏,更能向国内外展示:
即便主公不在,季氏的力量依旧强大,依旧能掌控局面!
“孔丘……孔丘……”阳虎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闪烁。
这小子,管粮管牧确实有一套,账目清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丧葬本行更是名声在外,加上国君赐鲤的那层金光……
确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但他够不够聪明?
懂不懂这背后的凶险和政治意味?能不能拿出真正符合季氏当下需求的东西?
正当他心念急转,权衡利弊之际,门外心腹来报:“禀总管,‘归元阁’齐商遣人送来重礼,欲请承办两司马和亲兵的丧仪!”
阳虎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讽。
齐商?想趁火打劫?用我季氏的钱,给你们齐国长脸?做梦!
几乎前后脚,又一心腹入内,低声道:“总管,‘信义铺’孔丘遣其弟子颜路来见,呈上名刺,言明三条……”
他将颜路转述的孔丘之言——分文不赚、依礼尽忠、保证质量——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阳虎听完,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好!好个孔丘!好个‘分文不赚’!好个‘合乎身份,彰显忠烈’!”
他几乎要击节赞叹!这小子,岂止是聪明,简首是洞若观火!
他完全看透了季氏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排场,不是奢华,而是体面!是能洗刷耻辱的悲壮!是政治上的绝对正确!
他的信义铺要用最符合周礼的方式,向全鲁国、全天下宣告:
季氏那个两司马家臣与他带队的二十五个亲兵,是为国尽忠的英烈。
季氏对待英烈,尊崇备至,礼仪无亏!
这不仅能极大安抚内部情绪,更能对外展示季氏的稳固与力量!
分文不取,更是神来之笔!这不仅堵住了所有质疑其牟利的口舌,更将一桩商业行为,拔高到了“为国尽忠”的政治献金高度!
这份“忠诚”的姿态,远比“归元阁”那箱金银珠宝贵重千倍!
“主公果然没看错人!此子,确是一把能撕开冻土、见血封喉的利刃!”
阳虎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必须用孔丘!必须用“信义”!
这不仅是为了办好丧事,更是为了执行主公的战略,彻底击垮齐商在曲阜的据点,向被困的主公证明,他布下的棋子正在发挥关键作用!
“回复孔丘,”阳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找到利器的兴奋与冷酷,
“此事,交由‘信义’承办。依其所言,务必办妥。告诉他,季氏,不会亏待真正‘知礼’之人。”
消息传出,“归元阁”的齐商掌柜难以置信,继而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