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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寒土砺刃（第2页）

他弯腰捧起一抔牧场的寒土，掌心纹路与土中冰碴交叠，那触感，冰冷而粗糙，仿佛捏着当年鲁昭公所赐的那尾鲤鱼——滑而冷，却又隐隐灼人，令血脉奔突。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卷着烟尘，疾驰而至！骑手滚鞍下马，脸色煞白，气息未定便急报：

“平丘之盟生变！晋人发难，我家主公（季平子）被扣！随行亲兵一‘两’（二十五人）、两司马（大夫）二人，当场被杀！尸身……不日将运回曲阜！”

消息如冰锥，刺入季氏牧场每个人的耳中。

空气瞬间凝固。巨大的噩耗，却意味着巨大的商机——而且是政治意义极其敏感、规格极高的丧事！

季氏家主被扣，一个大夫和二十五个亲兵殒命！

这丧事，己非寻常家事，而是关乎国体、关乎季氏颜面、甚至可能影响鲁国政局走向的重大事件！

谁能承办此事，谁就等于握住了通往曲阜丧葬业巅峰的钥匙，更将获得季氏难以估量的青睐与信任！

曲阜城南，“信义”与“归元阁”这两家面对面铺子之间的空气，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归元阁”的齐国掌柜，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瞬间亮得骇人。

他立刻下令：“备重礼！双倍！不，三倍！即刻送往季府！阁中所有最好的材、最贵的帛、最精的匠工，全部待命！此单，志在必得！要让鲁国人看看，什么是齐国的气派与实力！”

而“信义”铺内，陈掌柜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快快！备礼！备最厚的礼！绝不能输给齐人！”

孔丘却抬手制止了，高坡赶回刚进铺子门口的他，神色冷峻如铁，眼中毫无慌乱，只有一种极度专注下的沉静，仿佛又回到了那座需要精密计算的粮仓。

“礼，要送。但不是金银珠帛。”孔丘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颜路！”

“在！”此时己经十七岁的颜路应声上前，眼神沉静。

“你即刻执我名刺，前往季府。不必言价，只陈三条。”孔丘语速快而清晰，

“一，信义铺承办此次丧仪，分文不赚，按成本价算，以为国尽忠、慰英魂之义；

二，所有仪轨，严格依《仪礼·丧服》及《士丧礼》，两司马依大夫归祉，亲兵用士林哀荣，务求合乎身份，彰显忠烈，绝无僭越；

三，所有棺椁、明器、仪仗，皆由‘信义’精工打造，用料必实，做工必精，若有差池，丘愿受国法制裁。”

颜路领命，转身疾步而去，身影沉稳。

陈掌柜目瞪口呆：“分…分文不赚？！这…这如何使得？！”

孔丘回过头，扫过对面“归元阁”那奢华的门脸，冷冷道：

“此非商事，乃政事。季氏此时，需要的不是排场，而是体面，是忠诚，是能洗刷平丘之辱的悲壮与正确！齐商以财压人，我则以‘礼’破之，以‘义’动之！”

他看向店内众人，下令：“即刻准备！两司马之棺木选用百年柏木，内衬务必厚实；殓衣用素锦，针脚需密；明器按大夫规制，形制不得有误；召集中都所有礼生，演练仪轨，一丝不乱！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信义’所办，非止于丧，而是国之丧礼！”

他的话语，如同在冰冷的空气中刻下律令。

整个“信义”铺瞬间高效运转起来，一种沉肃而专业的气氛取代了之前的慌乱。

季氏府邸深处，阳虎那间陈设粗犷却透着狠戾之气的值房内，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粝的手掌猛地拍在案上，震得简牍乱跳。

“晋贼！安敢如此！”他低吼一声，眼中凶光毕露，如同被困的猛兽。

主公被扣，一两亲兵全部被杀，这不仅是奇耻大辱，更是对季氏权威的公然挑战！

一旦处理不当，季氏在鲁国的统治根基都可能动摇。

愤怒与焦虑如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但阳虎毕竟是阳虎，他能从一介家臣爬到今日地位，靠的绝非仅是勇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逐渐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