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将计就计
面包片在我嘴里嚼着,像一团湿透的纸,没什么味道,就是机械地吞咽下去。果酱甜得发腻,粘在喉咙里,让人想吐。
林薇就坐在我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眼神飘忽,不敢与我对视。餐桌上弥漫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尴尬和紧张,比昨晚火灾现场的浓烟还让人窒息。
她知道。她肯定知道。
这个认知像把冰冷的锉刀,在我心里来回地磨。愤怒和恶心感一阵阵上涌,但我死死压住了。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
我得演下去。演一个刚刚经历创伤、惊魂未定、对她充满依赖的可怜虫。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挤出一点疲惫和脆弱:“林薇,我还是……很害怕。”
林薇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被更浓的“关切”覆盖:“别怕,都过去了,这里很安全。”她又强调了一遍“安全”,听起来真他妈讽刺。
“张教授他……”我适时地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会不会找到这里?他那种人,太可怕了……”
“他找不到的!”林薇立刻保证,语气有点急,“这地方他绝对不知道!你放心吧!”
绝对不知道?那床底下那个鬼东西是自个儿长腿跑来的?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是一副将信将疑、寻求安慰的样子:“真的吗?可是……我总觉得不踏实。昨晚那个噩梦太真了……”
“梦都是反的,别自己吓自己。”林薇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碟,动作有些匆忙,像是在逃避这个话题,“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我上午出去一趟,给你买手机和需要的东西。”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眼睑,扮演着顺从和感激,“谢谢你,林薇。幸好还有你。”
她收拾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背对着我,声音有点闷:“……没什么,应该的。”
她很快收拾完,拎起包:“我走了,你锁好门,谁敲也别开。”
我点点头,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数字开始下行。
我脸上的脆弱和依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我没有立刻关门,而是侧耳倾听了几秒楼道里的动静,确认电梯确实下去了,走廊里空无一人,才轻轻关上门,反锁,又挂上了安全链。
好了,演员暂时离场,该我这个“道具”自己动一动了。
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像个幽灵一样在客厅里缓缓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沙发底下,电视柜后面,花瓶里,壁画边框……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其他“眼睛”或“耳朵”。
张明启是个控制狂,他不可能只在一个地方放监听器。
果然,在客厅窗帘顶部的滑轨内侧,我摸到了一个同样微小的、带着细线的装置。在餐厅吊灯装饰性的镂空花纹里,也发现了一个。
呵,还真是全方位无死角。
我没有动它们。现在拆掉,等于首接告诉张明启:我发现你了。那只会让他采取更激烈、更不可控的手段。
我得利用这些东西。
一个计划在我脑子里慢慢成形。既然你们喜欢看戏,喜欢听墙角,那我就演一出大的给你们看!
我走回次卧,关上门。没有去看床底,而是首接走到书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支圆珠笔和一本便签纸——那是林薇平时用来记购物清单的。
我坐下来,开始写字。写得很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清晰的沙沙声。我知道,这声音会被床底下那个东西清晰地捕捉到。
我写的内容是:
“必须离开这里。林薇不可信。张明启的眼线无处不在。
唯一的机会,是去找‘他’。
只有‘他’知道真相,知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址:西林街老图书馆,工具书阅览室,第三排靠窗座位。
下午三点。
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故意把字写得有些潦草,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写完后,我盯着纸条看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巨大决心,将纸条仔细折叠好,塞进了我换下来的、那条脏兮兮的裤子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