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静得吓人。
岑礼心口猛地一缩,终于意识到徐远忱此时此刻气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意的居然不是隋甯为什么不愿意结婚了,而是她如果不回来结这个婚,他将颜面尽失。
岑礼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子下方攥紧了檀砚书的手。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徐远忱因为一次考试失利,将整张试卷撕碎扔进马桶里。那时他也是这样,先环顾四周,确认有没有观众,才决定要不要哭。
原来在徐远忱的世界里,“被看见的失败”远比“失败本身”更疼。
檀砚书也很快意识到徐远忱真正在意的东西,陪他浅酌了一口,声音低低地问他:“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买的是房子,还是爸、阿姨、爷爷奶奶他们对你的认同?你结婚是想把你心爱的女人娶回家,还是只是担心谈了几年恋爱不结婚会被人说三道四?”
一番话,像把灯突然点亮,照得徐远忱脸色发青。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反驳檀砚书,却又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岑礼缓缓呼气,伸手覆在徐远忱攥得死紧的手背上,掌心贴着那根本掩不住的颤。
“徐远忱,”她第一次没叫他“哥”,而是用了更加正式的称呼,眼睛严肃认真地直视他,问他:“你爱隋甯姐吗?”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
岑礼伸手拦住他,提醒:“你现在冷静一点,好好想一想我这个问题,我问的是你现在爱不爱她,不是问你们恋爱这几年你爱不爱她。我相信你一定是爱过她的,否则你这么喜欢独来独往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女孩子闯入、甚至是霸占你的出租屋。你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和隋甯姐一起生活、养狗,你带她回家见我爸和你妈……我相信你一定有爱过她,只是现在,此时此刻,你依然还爱着她吗?”
徐远忱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完全发不出来声音。
他垂下眼,避开岑礼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的杯沿,心虚而又茫然。
檀砚书坐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良久,徐远忱才开口:“我……我不知道。”
岑礼没有追问,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却锋利。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爱不爱她。”徐远忱苦笑了一下,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伪装,“我只是觉得,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临时悔婚,我不能接受。我拼尽全力独立出来,买了车子、房子,也求了婚,订了酒店,通知了所有亲友……她现在突然说一句婚不结了,让我之前所有的推进就像个笑话一样,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向家里交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婚礼取消。”
徐远忱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一丝茫然。
“我以为她之前情绪不好就是因为我不主动推进婚礼,我们在一起七年,她怕我到头来不娶她……所以我提出结婚,打消她的顾虑,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么?这难道不是爱吗?”
原本他没打算这么早结婚的,如果不是隋甯的催促和不安,他可能会想着再努力两年,再换一辆更好的车,或者买一套比现在这套更大的房子,到时候再考虑结婚的事情。
可是隋甯想要结婚,他顺从她的心意,妥协、迁就,这难道都不算是爱她?
岑礼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问他:“哥,你现在害怕吗?”
徐远忱怔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害怕的是这个婚不结了你将面临难以承受的后果,还是害怕她离开你?”
岑礼问得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准确地剖开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部分。
男人沉默了许久,久到阳台外的霓虹都已经熄了一轮,才低声说:“我不知道。”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那种……想跟她一起荒废一个下午,只因为阳光很好的心情,好像她说的也没错,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都是代理费。”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了一下,像是被回忆掐住了喉咙。
“可是没有钱,我拿什么满足她的那些要求?拿什么和她结婚?”徐远忱觉得可笑,明明是她把自己逼成现在这样的。
岑礼伸手,覆在他手背上,掌心温度一点点渗透:“相信我,隋甯姐不是那种物质的女人,她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结婚,一定不是图你这个。”
她顿了顿,语气温柔却坚定:“房子不是登记的你们两个人的名字吗?听阿姨说当初买房,隋甯姐也是出了一部分钱的,现在她说不结婚了也不是说说就生效的,就算要分手,这些东西也该有个了断,你们聊到这些了吗?”
徐远忱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早上我去律所之前我们大吵了一架,晚上回家她的车不在,我发现她的行李箱不见了,康康也被她带走了。”
岑礼:“既然都没有提到这些,就说明还有余地。”
“大概是你不愿意陪她出去散心,她自己去了。”岑礼无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哥哥,“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马上去请年假,去找她,陪她把心散开,也许她就回心转意愿意和你结婚了。”
“二,你们两个人都彼此冷静冷静,你也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爱她这个人,是不是想要和她结婚共度一生,不要去考虑你们之前七年的沉没成本,也不要去考虑悔婚要付出的代价,如果除去这些你还是想要和隋甯姐结婚,那你再去找她,让她看见你的诚意的爱意,我相信她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