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宴会厅,在那一声凄厉的布料撕裂声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冰冷地倾泻着,将舞台中央那片狼藉照耀得纤毫毕现。
江雪凝冲下舞台的瞬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声浪轰然炸开!
“天啊!!”
“衣服……彻底裂开了!”
“江总她……”
“快看陆景川!”
“拍下来!快拍下来!”
惊呼、议论、倒吸冷气的声音如同沸腾的油锅,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无数道目光,或震惊,或同情,或鄙夷,或赤裸裸的幸灾乐祸,如同密集的箭矢,追随着那个捂着破碎礼服、跌跌撞撞冲出大门的狼狈身影。闪光灯再次疯狂地亮起,如同嗜血的群鲨,疯狂撕咬着这比任何慈善拍品都更“珍贵”的、属于江氏女王的崩塌时刻。
陆景川僵立在舞台中央,手里还抓着自己那件被江雪凝推开时扯得变形的礼服外套。追光灯惨白的光柱将他笼罩,将他脸上那瞬间的错愕、被当众推开的难堪、以及眼底深处迅速燃起的暴怒,照得无所遁形。他就像一尊被剥光了金粉的泥塑,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内里的不堪。
“陆总!陆总!江总她……”司仪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上前询问。
“滚开!”陆景川猛地一挥手,力道之大几乎将司仪掀倒。他脸上的温润谦和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阴沉和一种被当众羞辱的狂怒。他狠狠瞪了一眼江雪凝消失的方向,又扫视了一圈台下那些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和冰冷的镜头,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清晰的棱线。几秒钟的僵持后,他猛地将手中的外套狠狠摔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垃圾,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江雪凝离开的方向追去。他的背影,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躁和一种急于找回场子的凶狠。
一场精心策划、耗资巨大的顶级盛宴,在开场不到一小时,就以主角的彻底崩溃和离场,变成了一场轰动全城的巨大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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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侧翼的紧急疏散通道,厚重的防火门隔绝了大部分喧嚣。冰冷的水泥台阶盘旋向下,只有头顶惨白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江雪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这里来的。高跟鞋早己跑掉了一只,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她背靠着冰冷的防火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胃部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有无数把钝刀在里面搅动。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冲刷着晕开的眼线和睫毛膏,留下道道黑色的污痕。
最让她痛不欲生的,是肩后那片的肌肤。破碎的“金缕羽”布料垂落着,昂贵的金丝线如同断裂的琴弦,冰冷的空气毫无阻隔地侵袭着那片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这冰冷的触感,像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提醒着她刚刚在聚光灯下被彻底剥光的羞耻!宴会厅里那些惊愕的眼神、刺耳的议论、疯狂的闪光灯……如同魔音灌耳,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
“呃……”她痛苦地佝偻下身体,双手死死捂住翻江倒海的胃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压制那灭顶的羞辱感和绝望。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眼泪混合着冷汗和污浊的妆容,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下巴,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江氏的颜面,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女王形象,在今晚,在“云端”,在无数双眼睛和镜头面前,被她自己亲手撕得粉碎,踩进了泥泞里!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件象征着无上荣光的“金缕羽”,此刻却像一条沾满污秽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她,让她窒息!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冰冷、熟悉、如同淬火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
“你的眼泪,迟了五年。”
江雪凝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她霍然抬头,布满血丝、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防火门上方,通往上一层平台的狭窄楼梯拐角阴影处,一个穿着深蓝色“迅捷工程”工装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塑般,静静地站在那里。鸭舌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是周烬!
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他看到了多少?他……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