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惨白的灯光,手背上冰凉的输液针头…熟悉的场景,冰冷的现实。江雪凝再次在医院的VIP病房醒来,喉咙里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胃酸灼烧的苦涩。身体的虚弱远不及心底那片冰封的荒芜。
私人医生面色凝重地站在床边,对着脸色同样难看的陆景川低声交代:“…急性胃黏膜出血,情况比上次更严重。剧烈情绪波动是主因,加上长期胃病和药物刺激…江总的身体己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必须静养!绝对静养!任何压力、刺激都必须避免!再有一次,后果不堪设想!”
陆景川烦躁地挥挥手,示意医生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病床上眼神空洞的江雪凝。
“雪凝…”他坐到床边,试图去握江雪凝放在被子外的手,声音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张董那边我都解释过了,说你最近太累,旧疾复发,他老人家表示理解,合作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安心养病,公司的事有我…”
江雪凝缓缓抽回了手,动作细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看陆景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瑞士银行…罚金…处置程序…东西…是什么?”每一个词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执念。那口喷出的鲜血,非但没有浇灭她对保险箱的执念,反而像烙印一样,将那个冰冷的十字钥匙和未知的谜底更深地刻进了她的骨髓。
陆景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江雪凝醒来第一件事问的竟然是这个!他强压着心头的烦躁和一丝莫名的恐慌,耐着性子解释:“雪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破箱子?!医生说了你不能受刺激!银行那边我会处理!罚金多少我都认!至于里面的东西…管它是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强硬的、自以为是的关切。
“我要知道…是什么!”江雪凝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陆景川,那双曾经冷傲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虚弱却异常锐利,“告诉我…你托的关系…还说了什么?!”
陆景川被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惊得心头一悸!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江雪凝的逼视,语气带着一丝敷衍和推脱:“能说什么?银行有银行的规矩!他们只认密码和程序!我托的关系也接触不到核心!只知道启动了处置程序,罚金很高…其他的…一概不知!”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诱哄,“雪凝,听话,别想了。等你身体好了,我陪你去瑞士,亲自处理,好不好?”
一概不知?江雪凝心底冷笑。陆景川越是回避,越证明他知道些什么!或者…他害怕她知道什么!那个保险箱里的东西,一定至关重要!重要到足以颠覆什么!这个认知让她本就混乱的大脑更加疯狂地运转起来,胃部也随之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蜷缩起身体。
“又疼了?!”陆景川立刻紧张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仿佛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契机。他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精致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印着德文的药盒,盒子上全是看不懂的复杂字母和分子式,看起来极其高端专业。
“你看!我就知道你胃药没了!”陆景川的声音带着一种“看我多周到”的自得,动作麻利地拆开包装,取出两片白色的药片,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这是我特意托人从德国带回来的特效药!最新研发的,针对严重胃黏膜损伤和出血,效果立竿见影!比周烬以前给你弄的那些不知道强多少倍!快,把药吃了,马上就不疼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药片递到江雪凝唇边,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那药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有些刺鼻的化学气味。
江雪凝看着那陌生的药片,看着陆景川急切的眼神,再联想到他之前种种错漏百出的“关怀”,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给自己喂药?这药…真的对症吗?还是…他想掩盖什么?想让她昏睡?想阻止她思考保险箱的事?
巨大的不信任感和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抬手,狠狠打向陆景川递药的手!
“啪!”
药片和水杯同时脱手飞出!药片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滚了几滚。水杯砸在墙角,碎裂开来,水花西溅!
“你干什么?!”陆景川又惊又怒,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再看着地上滚落的药片,一股被彻底忤逆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伪装!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江雪凝,眼神阴鸷得吓人,“江雪凝!你疯了吗?!我好心好意给你弄来最好的药!你发什么神经?!你以为我害你?!”
“滚!”江雪凝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为虚弱和愤怒而破碎不堪,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眼神充满了警惕、厌恶和冰冷的恨意,“拿着你的药…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滚!”
陆景川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刺得浑身一僵!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江雪凝,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推着小车进来准备换药,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地上的狼藉,吓得愣在门口。
陆景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两片白色药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如同惊弓之鸟、却眼神冰冷的江雪凝,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冰冷的威胁:
“好…我滚。江雪凝,你最好祈祷你的身体…和你那该死的保险箱…都撑得住!”
说完,他不再看江雪凝一眼,带着一身戾气,撞开门口呆立的护士,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走廊里回荡。
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江雪凝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墙角那滩水渍和地上滚落的药片,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冲突。
护士战战兢兢地进来收拾残局。江雪凝蜷缩在病床上,身体因为胃部的剧痛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瑟瑟发抖。陆景川最后那句冰冷的威胁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他走了,留下更深的恐惧和一片狼藉。
她颤抖着手,摸索着伸向枕头底下。那里,那枚冰冷的十字形钥匙,依旧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带着诅咒的潘多拉魔盒。而陆景川那两片掉落在地、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特效药”,此刻在她眼中,更像是淬了毒的鸠酒。
陆景川的“补位”,像一场拙劣而危险的模仿秀。他试图用昂贵的早餐、刻意的提醒、进口的药物来填补周烬留下的空洞,结果却漏洞百出,不仅没能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一柄柄钝刀,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世界里,剐蹭出更深的伤口,暴露出其下冰冷而狰狞的算计。那精心描绘的“温柔体贴”的画皮之下,是鸠毒般的本质。而江雪凝,在这错位的“关怀”和冰冷的威胁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嗅到了毁灭的气息。余烬未冷,鸠毒己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