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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迟来的回响（第1页）

总裁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财务总监赵明远煞白的脸，法务总监李默在电话里焦急的等待，还有瑞康冯董秘书那通冰冷的改期通知…所有的坏消息如同冰雹般砸下，将江雪凝死死钉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动弹不得。

胃部的绞痛如同附骨之疽，在巨大的压力下骤然加剧，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地对赵明远下令：“立刻！冻结那个收款账户！通知银行启动追款程序！不管用什么办法，稳住海晟物流！城南项目绝对不能停！损失…从我的个人备用金里先垫！”三千万不是小数目，动她的备用金意味着极大的风险，但她别无选择。

赵明远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

“李默！”她抓起内线电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启明科技的案子优先级最高！我亲自出庭！宏源孙总那边…你亲自带团队去，带上最核心的技术展示和融资方案，不惜一切代价，把会议时间给我拖住！等我开完庭立刻赶过去！告诉孙总，我处理完国家法律层面的要务，第一时间向他当面请罪！”

挂断电话，江雪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息。冷汗己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衬衫。她颤抖着手拉开抽屉，拿出那瓶普通的OTC胃药，囫囵吞下两片，冰凉的药片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缓解那蚀骨的绞痛和心底翻涌的恐慌。周烬的特效药…那个白色的小瓶子…像幽灵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需要喘息，需要片刻的安静。她撑着桌子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办公室配套的独立茶水间。这里是她为数不多能暂时逃离高压的地方。她只想冲一杯热茶，哪怕只是片刻的麻痹。

然而，刚走到门口，里面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就钻进了她的耳朵。是几个中层经理在休息。

“…我的老天爷，你们行政部今天乱成一锅粥了吧？我早上找小刘要份上季度的市场分析报告，她居然给了我一份去年的！还信誓旦旦说系统里就这份最新的！”

“别提了！我们部门才叫惨！王副总下午要见个大客户，点名要三年前跟‘腾跃’合作的那个经典案例复盘PPT当参考！结果你猜怎么着？文件柜翻遍了，系统里搜烂了，愣是找不到！以前周…咳，以前那个谁在的时候，不管多老的文件，只要报个关键词，五分钟内绝对能给你调出来，连修订版本都标得清清楚楚！”

“唉，谁说不是呢。感觉周先生一走，整个公司的‘搜索引擎’都瘫痪了。以前觉得他管得宽，连文件归档都要插手，现在才知道…没有他那些‘琐碎’的规矩，我们跟睁眼瞎有什么区别？”

“嘘！小点声！让江总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就说昨天法务部那事儿，预约冲突闹那么大，要搁以前，周先生怎么可能让这种低级错误发生？他连江总喝咖啡的杯子朝向不对都能发现…”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干活去吧！一堆烂摊子呢…”

茶水间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脚步声远去。

江雪凝僵立在茶水间门外，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里面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穿她强撑的盔甲！

搜索引擎…睁眼瞎…低级错误…琐碎的规矩…

这些她曾经嗤之以鼻、视为束缚和“保姆”行径的东西，此刻从下属口中说出，却成了对她“自由”最辛辣、最无情的讽刺！原来在所有人眼中，那个沉默男人的“琐碎”，竟是维系江氏这艘大船平稳航行的、不可或缺的锚链和罗盘！

一股混杂着巨大难堪、冰冷愤怒和更深层恐慌的洪流在她胸中翻腾！她猛地推开茶水间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咖啡机兀自散发着微弱的余温。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议论。江雪凝走到咖啡机旁，看着旁边摆放整齐却明显未被正确使用的咖啡豆研磨器、温度计、量杯…这些都是周烬留下的“规矩”的一部分。她以前只觉得繁琐可笑，现在却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

她颤抖着手，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饮水机的指示灯是暗的——没水了。以前，根本不需要她操心，那个沉默的影子总会在水桶见底前就悄无声息地换上新的。

“呵…”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自嘲从她唇边溢出。自由？这就是她亲手选择的自由？一个连杯水都喝不上的“女王”？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重的铅云，天色阴沉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风雨欲来。

下午，江雪凝强撑着精神和剧痛的胃，在保镖的护送下，前往启明科技专利案的庭审现场。她坐在原告席上，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对方的律师显然做足了功课，抓住江氏最近一系列混乱（包括昨天凯德谈判崩盘的负面新闻）大做文章，质疑江氏的管理能力和诚信度。

“法官大人，对方公司近期内部管理混乱不堪，连最基本的合同预约都能出现重大冲突，高层更是状态成谜。试问，这样一家连自身事务都处理不好的公司，如何能让人相信他们有能力保护并正当使用如此重要的核心技术？我方有理由怀疑，所谓的‘专利’，其来源本身就存在严重问题！”对方律师的言辞犀利如刀，句句戳在江雪凝的痛处。

旁听席上传来低低的议论声，记者席的闪光灯不时亮起，捕捉着她难看的脸色。

江雪凝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向己方的法务团队，首席律师的额角也渗出了汗水，显然被对方抓住了软肋，辩护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就在这时，李默手下一个年轻律师，在传递一份关键证据复印件时，竟然手忙脚乱，将几页纸散落在地！虽然很快捡起，但那份狼狈和失态，在肃穆的法庭上被无限放大，引得对方律师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法官也皱紧了眉头。

江雪凝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江氏的脸面，她江雪凝的尊严，在这个代表着公平和秩序的殿堂里，被撕得粉碎！而这一切混乱的根源…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周烬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闪过他在江家、在公司如同精密仪器般处理一切琐碎的画面…如果他在…这种低级的错误…这种被对手抓住的把柄…根本不可能发生！

庭审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再审。结果难料。

江雪凝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法庭。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她才像虚脱般靠在椅背上，浑身冰冷。手机屏幕亮起，是李默发来的信息：「江总，宏源孙总那边…没拖住。他只给了二十分钟。我们尽力展示了，但…孙总态度很冷淡，说需要考虑，然后就走了。」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B轮融资，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别墅那边也传来了坏消息。江母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雪凝！你请的那个什么‘铂金管家’！就是个骗子！他们派来那个修补苏绣的‘大师傅’！把我那件祖传的、你外婆留下的孔雀牡丹旗袍补坏了！金线都勾出来了！图案都走样了！完了！全完了！那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啊！周烬以前认识的那个老匠人补得多好！根本看不出痕迹！现在…现在全毁了！你赶紧给我回来！我要告他们！我要…”

江雪凝麻木地挂断了电话。窗外，酝酿了一天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车窗，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前方的道路一片模糊。

家庭、公司、诉讼、融资、母亲的珍宝…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都在崩塌。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江雪凝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她蜷缩在真皮座椅的角落，胃部的剧痛早己被一种更深的、蚀骨的寒冷取代。那寒冷来自西面八方，来自她亲手放逐的那个男人留下的巨大空洞，来自这失控世界里每一处崩坏的齿轮发出的刺耳噪音。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里空空如也，只有被自己掐出的、深深的、月牙形的血痕。她曾经以为放逐了周烬，就握住了掌控一切的权杖。如今才可悲地发现，她放逐的，是维系她整个世界运转的、唯一的轴心。而她握住的，不过是一把冰冷的、名为“混乱”的灰烬。

车窗外，暴雨如注，将这座曾经被她视为王座的城市，冲刷得一片模糊，一片狼藉。如同她此刻的内心，也如同江家与江氏，不可挽回地滑向更深的泥沼。那隐约浮现的、关于周烬作用的认知，此刻不再是下属的窃窃私语，而是化作了冰冷的现实，如同这漫天暴雨，将她彻底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