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凝被他半拥着,迈出玻璃门。冰冷的雨气和湿漉漉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投向刚才周烬站立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台阶上那片早己不成形状的污渍。白色的粥迹几乎被冲净,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痕迹和几粒被泡烂的米粒,孤零零地粘在湿漉漉的石缝里。那个白色的药瓶,也不知被雨水冲到了哪个角落,彻底消失了踪影。
他走了。
真的走了。
没有等她的签字结果,没有再看她最后一眼,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在她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在她被陆景川拥着走出来的这几步路的时间里,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失在了这片冰冷的雨幕之中。如同他五年前悄无声息地走进她的生活,如今又悄无声息地抽身离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个冰冷的、名为“离婚证”的句点。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江雪凝的心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那感觉,不是解脱,而是…某种至关重要的、维系着她生命平衡的东西,被硬生生抽走了!她下意识地挣脱了陆景川的手臂,向前踉跄了一步,目光仓惶地在雨幕中搜寻。
车流如织,行人匆匆。雨伞汇成流动的黑色河流。哪里还有那个深灰色风衣的身影?
只有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和温热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泪水混在一起,滑落下来。
陆景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江雪凝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一股强烈的嫉恨和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上前一步,重新强硬地揽住江雪凝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雪凝!你看什么?!那种垃圾走了不是正好?!难道你还舍不得?!”
江雪凝被他揽得一个趔趄,目光却依旧固执地穿透雨幕,徒劳地搜寻着。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沉默的、如同影子般存在了五年的男人,真的像一缕青烟,彻底消散在了这深秋冰冷的雨雾里。
陆景川用力将她往劳斯莱斯的方向带:“走!我们回家!忘掉这一切!”
江雪凝被他半拖半拽着塞进了温暖的车厢。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陆景川紧跟着坐进来,吩咐司机开车。车厢里弥漫着高级皮革和陆景川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气味。
她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冰冷的离婚证。车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模糊而扭曲的光影,飞速向后掠去。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叫周烬的男人,那个她曾视作耻辱和累赘的丈夫,那个在最后一刻递上温粥和胃药、却被她狠狠砸翻在地的男人,那个承受了陆景川最恶毒辱骂却平静如深渊的男人…他消失了。
像一粒投入人海的尘埃,像一滴融入雨水的泪珠。
无影无踪。
然而,江雪凝的心脏,却像是被剜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呼呼漏风的空洞。那空洞深处,回响着保温袋砸落的声音,回响着陆景川淬毒的话语,回响着…周烬转身前,那双彻底熄灭、死寂一片的黑色眼眸。
她闭上眼,将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陆景川试图揽住她的手被她下意识地躲开。温暖的车厢,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这场诀别,没有赢家。只有一地冰冷的余烬,和一场永无止境的、蚀骨的寒雨,开始在她心底无声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