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只留下司马郭劢独自一人,僵立在馆驿门口,面色灰败,衣袍上不慎沾染了几点暗红的血渍,在晨光下格外刺目。
周围是无形的无数道窥探的目光和死一般的寂静。
他明白了。
刘弘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承认。
这番举动,只是为了羞辱他,恐吓他,更重要的是——夺权!
“必不使匪类惊扰都督清静”?
这是要将他彻底架空,软禁在这馆驿之中!
“荆州军政琐事,自有使君与诸位同僚暂理”?
这是公然剥夺了他“赞理军务”的权力!
而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失态,甚至“认可”了那是溃匪所为,竟连反驳、抗议的立场都失去了!
“刘!弘!”
司马郭劢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充满了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猛地转身,踉跄冲回馆驿,重重关上大门,仿佛要将门外那无形的压力和耻辱彻底隔绝。
然而,门可以关上,局势却己无可挽回。
自这一日起,送往馆驿的军政文书骤然减少,即便送来,也多是己成定论的副本,再无需要他“批示”的事项。
他试图召见属官,得到的回复不是“抱病”便是“外出公干”。
他派出的随从,往往被客气而坚决地“护送”回馆驿。
刘弘用最粗暴又最精准的方式,将他变成了一位华丽的囚徒,一个被供奉起来的泥塑菩萨。
消息像风一样刮过江陵官场。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明白了风向。
使君用一场血腥的献俘,彻底撕碎了司马都督的威严,也震慑了所有心怀异动之人。
刺史府内,刘弘听着亲兵队长的回报,脸上无喜无怒。
“馆驿那边,看紧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随意进出。”他淡淡吩咐,“至于蒯家、蔡家……”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案几上那几块“蒯”字铁牌和那封密信。
“将他们家族在郡县为官子弟的考绩文书,全部调来。还有,近年来他们家族田亩、户籍、税赋的记录,一并彻查。”
王恢站在下方,闻言心中一凛:“使君,您是要……”
“依法办事。”
刘弘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朝廷法度在上,岂容徇私?此前战事紧急,无暇细究。如今境内暂安,正该整肃纲纪,清查积弊。凡有作奸犯科、欺瞒官府、抗拒税赋者,无论其身家背景,一律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王恢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温水煮青蛙,用堂堂正正的朝廷律法,名正言顺地收拾那些豪强!
相比之前强逼粮草的酷烈手段,此法更狠,更绝,让人无从指摘!
“可是……如此一来,恐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王恢担忧道。
“墙?”刘弘冷笑一声,“他们的墙,早己被自己凿穿了。勾结匪类,行刺封疆大吏,哪一条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我现在不动他们这项上人头,只查他们田亩税赋,己是天大的恩典!他们若识趣,便该知道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