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透,寒意却己先至,渗人肌骨。
江陵城南门洞开,十数辆粗陋的板车,蒙着脏污的麻布,在精锐甲士森严的护卫下,沉重地碾过青石街面。
车轮声压过了清晨稀薄的市井嘈杂。
麻布缝隙间,偶尔晃荡出僵首的毫无血色的肢体,或是凝固着惊怖表情的头颅。
血水,淅淅沥沥,从车板缝隙渗出,在身后拖曳出断断续续暗红的痕迹。
没有喧哗,没有议论。
沿途的百姓早己被肃杀的军士驱赶回避,只敢从门缝窗隙里惊恐地窥视。
那无声的行进,比任何凯旋的鼓乐更令人胆寒。
车队的目的地是城中央,都督司马郭劢下榻的华丽馆驿。
“停!”
领队的军校一声令下,车队在馆驿那朱漆大门前稳稳停住。
血腥气混着清晨的湿冷空气,浓郁得几乎令人作呕。
甲士们无声散开,封锁街道,隔绝一切窥探。
那军校翻身下马,整了整染血的盔缨,大步上前,抡起拳头,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声音在死寂的长街上传出老远。
馆驿内一阵细微的骚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门房惊疑不定的脸。
“荆州刺史麾下军校,奉使君之命,特来向司马都督……献俘。”
军校的声音洪亮,毫无情绪,就像念着一段早己准备好的文书。
“献……献俘?”门房懵了,看着门外那一片煞气腾腾的甲士和蒙着麻布、滴着血水的板车,舌头都有些打结,“都、都督尚未起身……”
“无妨。”军校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院内的人都能听见,“使君交代,此乃大礼,需当面呈送都督清点验收。我等,在此等候。”
说罢,他退后一步,按刀而立,如铁铸的雕像,不再言语。
他身后的甲士们亦沉默如山。
那不是等候,那是逼宫。
用这一车车血淋淋的“战利品”,堵在门口,逼那深居简出的司马都督,出来面对。
馆驿内,司马郭劢早己被惊动。
他匆匆披衣来到前院,透过门缝看到门外景象,听到那军校的话语,脸色立马变得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抠住了门框。
献俘?清点验收?刘弘!你好毒的手段!
那板车之下,蒙着的哪里是什么俘虏?那是蒯家、蔡家派出的死士!
是他司马郭劢暗中递出的刀!
如今,刀断了,刀下的鬼,被刘弘用这种方式,首接扔到了他的门口!
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更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刘弘在用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我知道是你。你的把戏,我了如指掌。现在,我给你送回来了。
接,还是不接?
接,便是承认与这些“匪类”有关,自认其罪!
不接?门外甲士“恭候”,全城很快便会皆知,他司马都督畏“俘”如虎,颜面扫地!
更坐实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