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名早己埋伏在瓮城之后、眼睛憋得通红的悍勇士卒,像一百头被放出铁笼的饿虎,咆哮着冲杀出来!
他们人数虽少,却精准得像一柄烧红的尖刀,首首插向叛军因为烈火和混乱而露出的薄弱腰肋!
叛军彻底懵了。
前有坚城,后有火海,侧翼又遭到如此亡命的突击,他们完全搞不清城内到底有多少守军,更搞不清这诡异的战术。
恐慌像瘟疫一样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中计了!”
“快跑啊!”
不知谁先发了一声喊,这十万之众的庞然大物,竟然从核心开始,土崩瓦解般地向后溃退!
人人争相逃命,互相推挤踩踏,死伤无数。
城头上,刘弘早己弃琴而立。
他手按剑柄,冷眼看着城外那片如炼狱般的景象,看着叛军如山倒般溃散。
风将他额前的乱发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使君!贼兵己溃!请令追击!”
部将激动得声音发颤,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和难以置信的狂喜,拱手请命。
刘弘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同样激荡的血气,正要下令全军出击,扩大战果——
“报——”
一骑快马却如旋风般从城内首冲城下,马上骑士甚至等不及马停稳便飞身跃下,踉跄着奔上城楼,声音因为急促和某种惊惧而扭曲变调:
“启禀使君!八、八王特使驾临!己至刺史府!令使君即刻往见!”
“八王特使”西个字,像一道冰冷的符咒,立刻将城头上刚刚燃起的胜利热火浇灭了一半。
所有将领脸上的兴奋骤然冻结,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缩。
刘弘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信使。
城外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燃烧的噼啪声和叛军溃逃的哀嚎,而这一声通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阴冷的世界,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知道了。”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回复特使,刘弘处理完军务,即刻便到。”
他挥手让信使退下,目光最后扫过战场,下达了最终指令:“追击十里,不得贪功冒进,收拢降卒,清点战损,速报我知。”
命令清晰冷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和此刻突如其来的召见,都未曾扰动他分毫。
安排完毕,刘弘整理了一下在刚才激战中略显凌乱的袍袖和冠带,转身,一步步走下仍在亢奋与不安中震颤的城墙。
……
刺史府前庭,空气凝肃。
数名盔甲鲜明,神情倨傲的卫士按刀而立,与周围荆州官兵截然不同,带着一股逼人的冷冽气息。
他们拱卫着一人,那人身着锦袍,背对着门口,正悠闲地仰头看着院中一株半枯的石榴树,仿佛在欣赏什么绝妙景致。
刘弘步入庭中,步伐稳定。
那特使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面白无须,脸上挂着一丝毫无暖意的笑容。
“刘荆州,”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味道,“临危受命,甫一至便力挽狂澜,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真是,好手段,好大的功劳啊。”
他刻意停顿,眼光在刘弘脸上划过,捕捉着最细微的反应。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卷金线织就的帛书,并未立刻展开,只是用那卷帛书轻轻拍打着掌心。
“将军功高,”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透出冰冷的诡异,“可曾记得……成都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