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高大的身躯里竟迸发出逼人的气势,压得满堂文武呼吸滞涩,纷纷低头,不敢首视。
那股弥漫堂内的怯懦之气,竟被这掷地有声的诘问生生逼退了几分。
“传令!”
刘弘豁然转身,命令斩钉截铁。
“西门紧闭,所有戍卒即刻登城!弓弩、擂石、滚油,全力备御!有再敢言降者——”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众人,“立斩!”
最后两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气,震得所有人身心一颤。
命令下达,城内顿时像被抽打的陀螺,疯狂旋转起来。
脚步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车辆辚辚声混乱地交织。
刘弘并未留在府内,他亲自登上北面城墙最高的敌楼。
风更大更烈了,卷着沙尘扑面,带着一股人马汗臭和排泄物混杂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城外,那一片黑压压的潮水己经逼近,旗帜杂乱肮脏,兵刃反射着昏黄的光。
无数人影蠕动、呐喊,汇成一片嗡嗡的充满破坏欲的喧嚣。
确实有十万之众,虽大部分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但那数量汇聚起来的野蛮力量,足以让任何守城者胆寒。
城头上的守军,呼吸明显粗重起来,握矛的手青筋暴起。
刘弘极目远眺,在那汹涌的叛军人潮中仔细分辨。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狂躁的前排贼兵,投向中军那面歪斜的“张”字大旗下。
一群骑着骡马,甚至耕牛的头目簇拥着一个身形粗壮,裹着抢来锦袍的汉子,想必就是张昌。
他们指指点点,气焰嚣张,似乎己在讨论破城后如何瓜分财帛女子。
刘弘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注意到那些头目所在的位置,以及他们周围那些看似凶悍,实则阵型散乱的所谓“精锐”。
流寇就是流寇,纵有十万,依旧是一盘散沙,趋利而来,无利则躁,惧死则溃。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变得清晰、锐利。
他豁地转身,走下城楼。
部下亲兵立刻围拢过来。
“点一百刀斧手,要最悍勇不畏死的,藏于瓮城两侧壁垒之后。没有我的号令,便是箭矢落到头上,也不许出声,更不许动!”
亲兵队长一怔,旋即抱拳:“诺!”
转身疾步而去。
“调集所有弓弩手,伏于女墙之后,备足火矢、硫磺、硝石。看我举火为号!”
“诺!”
“再去一人,将我那张琴取来,搬到北城门楼上去。”
最后这道命令让周围所有将领都愕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取琴?在这十万贼兵压城,下一刻就要玉石俱焚的时刻?
“使君?”副将忍不住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