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的更鼓从远处传来,在诏狱阴湿的走廊里回荡。
皇甫嵩睁开眼睛,铁窗外的一弯冷月正悬在中天,清辉透过栅栏,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手腕上的镣铐己经磨出血痕,三日未进粒米的胃部传来阵阵绞痛。
"忠君。。。还是救国?"
这个问题三天来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阎忠的血书,田丰的谏言,还有傅燮临别时那忧心忡忡的眼神,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旋转。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皇甫嵩绷紧全身肌肉,虚挂在手腕上的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盏昏黄的灯笼出现在牢门外,持灯者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脸藏在阴影中。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让皇甫嵩心跳加速。
"车骑将军安好?"来人声音嘶哑,像是刻意伪装,"在下奉傅大人之命,特来相救。"
皇甫嵩没有动:"傅燮现在何处?"
"在城外接应。"黑衣人递过一把短刀,"请将军速速决断,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
短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皇甫嵩盯着它,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吾家世代忠良,宁可首中取,不向曲中求。"
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是这样握着他的小手,教他第一次执剑。
"将军!"黑衣人急切地催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声悠远的狼嚎从洛阳城外传来,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
皇甫嵩猛地抓住短刀,刀锋精准地插入镣铐锁孔——咔嗒一声,束缚他多日的铁链应声而落。
"走。"
黑衣人引路,两人悄无声息地穿过迷宫般的牢房。
三具狱卒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喉咙都被利落地割断。
皇甫嵩皱眉,这不是傅燮的风格。
"你不是傅燮的人。"他突然停步,短刀抵住黑衣人后心,"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缓缓转身,掀开兜帽——一张布满刀疤的脸露了出来,右耳只剩半截。"段珪,原西园军左校尉。"
他扯开衣领,露出脖颈处的烙印。
"因反对张让,被黥为奴。"
皇甫嵩听说过此人,段珪曾是西园八校尉之一,以勇武著称。
他稍稍放松短刀:"为何救我?"
"张让己矫诏诛杀数十忠良,明日就要对将军下手。"
段珪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西园军旧部三百人愿随将军起事,清君侧,诛阉宦!"
清君侧,又是这三个字。
皇甫嵩胸口如压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先离开这里。"
两人潜至狱卒休息处,皇甫嵩换上准备好的禁军服饰,佩上长剑。
刚推开后门,一阵刺骨的夜风扑面而来,风中夹杂着远处的喊杀声。
"不好!"段珪脸色骤变,"张让的人发现狱卒尸体了!"
果然,远处火把如龙,正向诏狱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