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原是羌狗的老巢!我们这点人…是去送死吗?”
绝望的议论蔓延开来。
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抗拒。
向西?深入羌人腹地?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段颎拄着断刀的手一紧!
鬼哭峡!那是凉州边境有名的绝地!
两侧是万仞峭壁,终年阴风怒号,如同鬼哭,故而得名!
峡谷内地形极其复杂,遍布流沙、暗沼,更有传闻有食人的毒虫猛兽出没!
自古以来就是有进无出的死地!
而野狼原…更是羌人“黑狼旗”等几个大部落世代盘踞的核心草场!
耿司马…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还是要带着残存的这些人…去完成一场悲壮的、注定没有归途的自杀式突袭?!
他猛地抬头,看向耿恭。
耿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坚硬。
他的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最终,再次落在了段颎的脸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耿恭的眼中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一种将所有人拖入深渊也在所不惜的决绝,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托付!
那眼神仿佛在说:别无选择!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跟我杀出一条血路!哪怕那血路通向地狱!
“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从段颎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右手拄着断刀,用尽全身力气挺首了腰板,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眼睛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死死迎上耿恭冰冷的目光!
这一声“诺”,压下了所有的骚动和议论!
赵铁头也踏前一步,脸上的刀疤剧烈扭曲,嘶声吼道:“诺!跟着耿司马!跟着段兄弟!杀他娘的!”
“诺!”几个跟着段颎从帐篷里出来的伤兵也红着眼睛吼道。
“诺!”
“诺!”
稀稀落落,却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应诺声,开始在绝望的人群中响起,迅速连成一片!
士兵们脸上的绝望和恐惧,被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凶悍所取代!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不如拖着仇敌一起下地狱!
耿恭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眼中却燃烧着最后疯狂火焰的残兵,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他猛地一挥手:
“执行!焚辎重!整队!半炷香后,开拔!”
火焰开始升腾,吞噬着带不走的车辆、帐篷、以及那些无法再奔驰的伤马。
浓烟滚滚,带着一种悲壮的毁灭气息。
伤兵集中区传来了压抑的哭泣和诀别的低语。
能行动的人沉默而迅速地整理着自己残破的武器和仅存的一点口粮。
段颎拄着断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左肩的伤口在寒风的吹拂下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鲜血还在缓慢地渗出,浸透了绷带,顺着皮甲的边缘滴落,在脚下冰冷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但他浑然未觉。
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浓烟,越过残破的营垒,投向西北方向——那是鬼哭峡的方向,也是阿勒坦“黑狼旗”盘踞的野狼原的方向。
断刀的锋刃在灰暗的天光下,闪烁着狰狞而决绝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