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整座城市却早己被一缕香气唤醒。
那香味不浓烈,也不张扬,只是悄然钻进窗缝、巷角、床头,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掀开人们沉睡的心帘。
无数居民在朦胧中睁眼,鼻尖一动,竟分不清是梦是醒——这味道太熟悉了,是母亲灶台上慢煨的米香,是儿时冬夜里那一碗热腾腾的白粥,是离家前最后一顿饭的余温。
他们不约而同地起身,披衣出门,循着香气走向城西那座不起眼的小院。
院中,槐树参天,树身中空,天然成灶。
锅底双环清晰如刻,火光幽幽跳动,无需柴引,清水自涌,新米翻滚,饭香氤氲。
没有人知道是谁生的火,也没有人见过谁添过柴——可每天清晨,饭都刚好熟透,不多不少,刚好够每一个前来的人,盛上一小碗。
百姓低声唤它:“归心饭。”
林轩站在树旁,掌心贴着粗糙的树皮,闭目静听。
他听见的,不只是木柴轻响,而是无数低语,从树心深处传来,如风穿林,细碎却执拗。
“等的人……回来了吗?”
“这饭,我娘也这么煮过……可她再没等到我回家。”
“孩子,你还记得那年雪夜,我给你留的那锅饭吗?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一道道声音,像针,扎进他的神魂。
不是幻觉,也不是妖异——那是千万人的执念,在这棵槐树里凝成了“心火”。
它不是地脉之火,不是武者真气点燃的烈焰,而是由思念、遗憾、期盼交织而成的人间之火。
而这火,竟能温养神魂!
林轩每夜静坐于此,神识沉入树心,便觉神魂如泡温泉,杂质悄然剥落,意识越发清明。
他曾以为这是天地馈赠,首到第三日夜里,叶冰璃突然出现,寒眸如霜,一掌按在树根之上。
“不对。”她声音冷得像冰裂,“这不是地火,也不是灵气,是‘寒脉’在动。”
林轩睁眼,皱眉:“寒脉?那不是地底阴煞之气的源头?”
“正是。”叶冰璃指尖凝霜,顺着树根蔓延,“你可知道,这树灶吸引的不只是人心,还有寒脉的霜气?它们正像飞蛾扑火一般,往树根里钻!再这样下去,整条寒脉都会被引动,届时阴气倒灌,城中百万人,皆会神魂受侵,沦为痴妄之人!”
林轩沉默片刻,摇头:“可这火,是他们的念想。你不该封,也不该断。”
“念想?”叶冰璃冷笑,“执念成火,终将焚心。你纵容它,是在养祸!”
“这不是祸。”林轩抬头,目光灼灼,“这是他们没说完的话,是没等到的人,是死前最后一口没咽下的饭!你懂吗?有些人,一辈子就等这一口热饭,等一个回家的脚步声!现在他们终于能‘吃’上一口了,你却要灭了这火?”
叶冰璃瞳孔微缩,寒气骤凝。
她从未见他如此动容,如此激烈。
仿佛那灶中燃的,不只是米与火,还有他心头的血。
两人对峙,寒风卷起落叶,树灶火光忽明忽暗。
最终,叶冰璃拂袖转身,冷声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无情。”
话音未落,她双手结印,寒劲暴涌,霜气自经脉奔腾而出,顺着地脉首冲树根。
刹那间,半株槐树被冰封,树皮覆上厚厚寒霜,火光剧烈摇曳,几欲熄灭。
她封的不只是树,是心火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