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阁内,檀香袅袅,静虚坐在殿中首座的楠木椅上,手中捧着一只汝窑天青釉茶盏,茶汤澄明,热气袅袅升起,混着殿内的檀香,透着一股清寂的道家气息。他抬眼看向卫蓝时,目光先在那身焦黑狼皮上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才慢悠悠开口:“这张令牌你从何而来?丹霞峰紫道仙童和你是什么关系?”
卫蓝连忙拱手,姿态恭敬:“回道长,弟子与紫道仙童并无深交,只是此前偶有相助,他便赠予此令,弟子是真心想拜入贵观修习仙术,还请道长成全。”说罢,他恭恭敬敬的递上玉皇令。
静虚接过令牌,抬头看向卫蓝的眼神里满是艳羡——玉皇令在玉皇观是极特殊的信物,唯有掌门亲授或受高人举荐者才能持有,静虚本人都没见过,他想了想,才开口道:“我名静虚,暂代掌门之职。看在紫道仙童的面子上,你可先留下做外门弟子,至于能否入内门,需等掌门出关后再议。说句实在话,以你这般年纪,修习仙术己是偏晚,先过来,我瞧瞧你的根骨。”
卫蓝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两步。静虚抬手,指尖凝出一道莹白的光丝,轻轻一点,光丝便没入卫蓝的眉心。卫蓝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片刻后,光丝又从眉心飞出,缩回静虚指尖。静虚收回手,眉头微蹙,语气平淡:“资质太差,经脉虽通,却无半分灵根禀赋,这辈子若想有所成就,需比旁人多十倍苦功。入我道门,当一心向道,你的道号就叫元奋吧。去杂物房找元清,让她给你安排活计。”说罢,他便转身回殿,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卫蓝。
卫蓝恭敬地躬身行礼,转身退出祥云阁时,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此前明真也给他说过“灵根”的事,却没料到自己竟是这般差的资质。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正出神时,身后传来一道轻佻的声音:“元奋师弟,嘿嘿,以后咱们也是同门了!我入门比你早,叫声师兄听听?”
卫蓝回头,正是刚才那接待他的小道童。此刻小道童叉着腰,下巴微抬,眼神里满是嘲讽,道袍的领口被他扯得有些松散,全然没了先前的恭敬。卫蓝心中怒火骤起,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他本就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可转念一想,自己仍是朝廷通缉犯,除了玉皇观,无处可去,若此刻动手,怕是连外门弟子的身份都保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低声道:“师……兄,杂物房怎么走?”
小道童见卫蓝服软,脸上乐开了花,小孩心性尽显,蹦蹦跳跳地指了个方向:“顺着广场往西走,过了松树林就是!记住了,以后在外院,可得多听我的!”说罢,他便得意洋洋地跑开了。
卫蓝按元峰指的方向走,穿过松树林,果然看到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屋——正是杂物房。这些石屋皆是青石砌墙,茅草覆顶,前前后后有二十多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卫蓝望着那些厚重的青石,心里不禁纳闷:天都峰地势险峻,这些石材究竟是怎么运上来的?他找了个扫地的老道打听元清的住处,老道指了指最靠里的一间石屋,笑道:“元清那就在那屋,你找她可得客气点,她可是外院的‘小主管’!”
卫蓝走到石屋前,轻轻敲门:“请问元清师兄在吗?”
门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带着几分笑意:“什么师兄?叫师姐!”
卫蓝一愣,门“吱呀”一声打开,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个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身形娇俏玲珑,穿着水蓝色道袍,衣摆绣着小朵的流云,头发用一根素木簪挽着,鼻翼两侧有几颗小小的雀斑,笑起来时,雀斑会随着脸颊的弧度微微晃动,反倒显得清丽脱俗。
“那个……师姐……”卫蓝一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话都说不利索了。
元清“噗嗤”一声笑出来,侧身让他进屋:“你就是新来的元奋吧?呵呵,代掌门师叔可真会起名字,‘元奋’,‘缘分’,多有意思。”
卫蓝进屋后,才发现石屋内收拾得很整洁——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床上铺着素色布被,窗边有一张书桌,上面摆着几卷经书和一支毛笔,桌角还放着一个青瓷花瓶,插着两枝新鲜的松枝。他不禁好奇:“元清师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早不是秘密啦!”元清坐在木椅上,拿起桌上的扇子扇了扇,眼底满是促狭,“元峰那小子是个大喇叭,你刚从祥云阁出来,他就把‘资质差的新弟子元奋’的事传遍外院了。我估计现在外院的人,都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了。”
卫蓝听了,心里暗恨元峰,面上却只能无奈苦笑。元清见他这副模样,收起玩笑,正了正神色,老气横秋地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姐,我就给你讲讲玉皇观的规矩。玉皇观是修真门派,有千年历史,属正道九大门派之一,以后出去行走,可不能丢了师门脸面。”
“弟子记住了。”卫蓝认真点头,眼神里满是郑重——他虽资质差,却也想学好仙术,日后能为释家报仇,能继续抗金。
元清见他态度端正,很是满意,继续道:“不过,学艺不精者,不许随意下山。只有升为内门弟子,才有机会下山历练。”
“什么?”卫蓝猛地抬头,瞳孔微缩,“那若是升不到内门弟子,这辈子就没法下山了?”
元清“咯咯”笑起来,晃了晃手指:“也不是。可以请假回家,但必须得主管批准才行。”她说着,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满是神秘。
卫蓝连忙追问:“那主管是谁?”
元清拍了拍胸脯,嚣张地大笑:“那你可得巴结巴结我!你的主管,就是我啊!”她笑得像偷了小鸡的黄鼠狼,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卫蓝又气又笑,无奈地摇摇头,却也觉得这师姐很是爽朗。他学着先前静虚的模样,拱手道:“那就请主管大人以后多多关照了!”
元清见他配合,笑得更欢了,起身拍了拍卫蓝的肩膀,触手处只觉肌肉结实,忍不住赞道:“哟,还挺结实!作为外门弟子,第一要务是吃苦耐劳。我不为难你,以后你就去后厨干活,每天去后山瀑布打满一缸水就行,其余时间自由支配。跟我来,先给你找件合身的道袍。”
元清带着卫蓝往仓库走,仓库是一间宽敞的石屋,里面摆着一排排木架,架上叠满了干净的水蓝色道袍。阳光从天窗照进来,光柱里浮动着细小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元清从架上取下一件道袍,比了比卫蓝的身形,又换了一件,才满意地递给他:“试试这件,应该合身。”
卫蓝接过道袍,布料柔软亲肤,比之前的狼皮舒服多了。他在屏风后换上,走出时,元清眼前一亮:“不错不错!你这皮肤白,穿水蓝色正合适,看着倒像个俊俏的内门弟子!”卫蓝摸了摸脸颊,想起雷劫后皮肤变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往后厨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外门弟子——有的在劈柴,有的在扫地,见了元清,都恭敬地躬身问好:“元清师姐好!”元清笑着点头回应,偶尔还会停下来叮嘱两句“劈柴别太急”“地扫干净点”。卫蓝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清楚元清在外院的地位不一般。
后厨是一间很大的青石房,里面有三口丈许宽的大铁锅,灶台是青石砌的,几位穿着粗布短褂的师傅正忙着切菜、烧火,蒸汽腾腾,空气中飘着青菜豆腐的清香。一位胖师傅见元清来了,笑着递过一块刚出锅的馒头:“元清丫头,快来尝尝刚蒸的馒头!”元清接过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卫蓝:“拿着,垫垫肚子。”
卫蓝接过馒头,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咬了一口,松软香甜,他这才想起自己己经几天没吃东西了。正吃着,他忽然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不远处,两个劈柴的外门弟子正假装干活,用眼角偷偷瞟他,还小声嘀咕着什么,手指时不时指向他。卫蓝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是在议论自己“资质差”的事。他握紧拳头,正要发作,元清却突然咳嗽一声,瞪了那两个弟子一眼:“好好干活!再偷懒,这个月的月例就扣了!”那两个弟子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乱看。
元清转头看向卫蓝,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外院就这样,谁都想找个由头凑热闹。你好好干活,以后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卫蓝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在这陌生的玉皇观,元清的话,竟让他有了几分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