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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二十九 公元387年391年（第3页）

春季正月，后燕任命阳平王慕容柔镇守襄国。辽西王慕容农在龙城五年，各种事务都治理得很好，于是上表说：“我不久前因征战就地镇守，所统领的将士多年安逸，青、徐、荆、雍各州残余的敌寇还很多，希望能暂时返回，施展微薄的力量，活着时不遗余力，死后也没有遗憾，这是我的心愿。”庚申日，后燕主慕容垂征召慕容农为侍中、司隶校尉。任命高阳王慕容隆为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在龙城建立留台，让慕容隆录留台尚书事。又任命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都兼任留台尚书。慕容隆沿袭慕容农的旧制，加以修订扩充，辽水、碣石地区因此得以安定。

后秦主姚苌因为与前秦交战屡次失败，认为前秦得到了秦王苻坚的神灵帮助，也在军中设立苻坚的神像并祈祷说：“臣的哥哥姚襄命令臣复仇，新平的祸事，是臣执行姚襄的命令，不是臣的罪过。苻登是陛下的远亲，还想复仇，何况臣怎敢忘记自己的哥哥呢？况且陛下命令臣以龙骧将军的身份建立大业，臣怎敢违背？现在为陛下立像，希望陛下不要追究臣的过错。”前秦主苻登登上城楼，远远地对姚苌说：“作为臣子却杀害君主，还立像求福，难道有好处吗？”接着大声呼喊：“弑君贼姚苌为什么不自己出来？我与你决一死战！”姚苌不回应。过了很久，因为作战没有取胜，军中每天夜里多次受惊，就砍下神像的头送给前秦。

前秦主苻登任命河南王乞伏乾归为大将军、大单于、金城王。

甲寅日，魏王拓跋珪袭击高车，打败了他们。

二月，吕光自称三河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麟嘉，设置百官。吕光的妻子石氏、儿子吕绍、弟弟吕德世从仇池来到姑臧，吕光立石氏为王妃，吕绍为世子。

癸巳日，魏王拓跋珪在女水攻打吐突邻部，大败他们，把该部落的人全部迁走后返回。

前秦主苻登把辎重留在大界，亲自率领一万多轻骑兵攻打安定羌人密造保，攻克了那里。

夏季西月，翟辽侵犯荥阳，抓获太守张卓。

后燕任命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修缮旧宫殿。五月，清河百姓孔金斩杀吴深，把首级送到中山。

金城王乞伏乾归攻打侯年部，大败他们。于是秦、凉地区的鲜卑、羌、胡人大多归附乞伏乾归，乞伏乾归都授予他们官爵。

后秦主姚苌与前秦主苻登交战，多次失败，于是派遣中军将军姚崇袭击大界。苻登在安丘截击，又打败了姚崇。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赵王慕容麟攻打贺讷，追击到勿根山，贺讷走投无路请求投降，被迁徙到上谷，把他的弟弟贺染干作为人质送到中山。

秋季七月，东晋任命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王忱是王国宝的弟弟。

前秦主苻登在平凉攻打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人，攻克了那里。八月，苻登占据苟头原以逼近安定。众将领劝后秦主姚苌决战，姚苌说：“与走投无路的敌寇争胜，是用兵的忌讳，我将用计策战胜他。”于是留下尚书令姚昮镇守安定，夜里，率领三万骑兵袭击前秦在大界的辎重，攻克了那里，杀死毛后以及南安王苻弁、北海王苻尚，擒获名将几十人，驱赶掳掠男女五万多人返回。毛氏美丽而勇猛，擅长骑马射箭。后秦兵进入她的营地时，毛氏还弯弓跨马，率领几百名壮士奋力作战，杀死七百多人。终因寡不敌众，被后秦擒获。姚苌想收纳她，毛氏边骂边哭说：“姚苌，你先前己经杀死天子，现在又想侮辱皇后。天地神灵，难道会容忍你吗？”姚苌杀了她。众将领想趁前秦军惊骇混乱时出击，姚苌说：“苻登的部众虽然混乱，但怒气还很盛，不能轻视。”于是停止出击。苻登收编残余部众驻扎在胡空堡。姚苌派姚硕德镇守安定，把安定一千多家迁到阴密，派遣他的弟弟征南将军姚靖镇守那里。

九月庚午日，东晋任命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

前秦主苻登向东进军时，后秦主姚苌派姚硕德安排秦州的地方官，让堂弟姚常戍守陇城，邢奴戍守冀城，姚详戍守略阳。杨定攻打陇城、冀城，攻克了两地，斩杀姚常，活捉邢奴，姚详放弃略阳，逃奔阴密。杨定自称秦州牧、陇西王，前秦按照他自称的名号授予官职。

冬季十月，前秦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大司马、都督陇东诸军事、雍州牧，杨定为左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秦梁二州牧，杨壁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南秦益二州牧，约定一起攻打后秦；又约监河西诸军事、并州刺史杨政，都督河东诸军事、冀州刺史杨楷各自率领部众到长安会合。杨政、杨楷都是河东人。前秦主苻丕战败后，杨政、杨楷收集几万流民，杨政占据河西，杨楷占据湖、陕之间，派使者向前秦请求任命，苻登顺势授予他们官职。

后燕乐浪悼王慕容温担任冀州刺史，翟辽派丁零人故堤向慕容温诈降，成为慕容温的部下。乙酉日，故堤刺杀慕容温，还杀了他的长史司马驱，率领二百户守城士兵投奔西燕。辽西王慕容农在襄国截击，全部俘获了他们，只有故堤逃脱。

十一月，枹罕羌人彭奚念归附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任命他为北河州刺史。

当初，东晋孝武帝亲理朝政后，权力集中，有君主的气度。但后来沉迷酒色，把政事交给琅邪王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也嗜酒，日夜和孝武帝以酣饮歌唱为事。又崇尚佛教，奢侈浪费到了极点，亲近的人都是奶妈、僧尼。身边的亲信争着弄权，勾结请托，贿赂公开盛行，官职赏赐混乱，刑狱荒谬。尚书令陆纳望着宫阙感叹：“这么好的家，小子要把它毁坏吗？”左卫领营将军会稽人许营上疏说：“现在台府的官吏、值卫的武官及仆隶婢儿随母姓的人，本来没有乡邑门第，都能当郡守县令，有的在朝廷任职，还有僧尼、奶妈，争相推荐亲族，又接受贿赂；上任管理百姓后，政令教化不公平，随意迫害无罪的人，禁令不明，抢劫偷盗公开发生。往年下诏让群臣尽情规谏，可各种意见汇集后，却没被采用。我听说佛是清远玄虚的神灵，现在僧尼往往披着法衣，却连五诫这样的基本戒律都不能遵守，何况更精妙的佛法呢？而受迷惑的人，争相敬奉，还侵害百姓，夺取财物来做善事，这也不符合布施的道理。”奏疏呈上后，孝武帝没有理会。

司马道子权势压倒朝廷内外，远近的人都来依附。孝武帝渐渐不满，但表面上还是加以优待尊崇。侍中王国宝凭借谗言和谄媚得到司马道子的宠爱，煽动朝臣，暗示尚书省的八位长官上奏，建议司马道子进位丞相、扬州牧，赐给黄钺，加授特殊礼遇。护军将军南平人车胤说：“这是周成王尊崇周公的礼节。现在主上在位，不能和周成王相比。相王在位，怎么能当周公呢？”于是称病不签名。奏疏呈上后，孝武帝大怒，却赞赏车胤有操守。

中书侍郎范宁、徐邈被孝武帝亲信，多次进献忠言，弥补修正朝政的缺失，指责奸党。王国宝是范宁的外甥，范宁尤其痛恨他阿谀奉承，劝孝武帝罢免他。陈郡人袁悦之得到司马道子的宠爱，王国宝让袁悦之通过尼姑妙音给太子的母亲陈淑媛写信说：“王国宝忠诚谨慎，应该被亲近信任。”孝武帝知道后，发怒，借别的事杀了袁悦之。王国宝非常害怕，和司马道子一起诬陷范宁，把他贬为豫章太守。范宁出发前，上疏说：“现在边境没有战事但仓库空虚。古代役使百姓每年不超过三天，现在的劳役骚扰，几乎没有三天的休息。甚至有人生了孩子也不抚养，鳏夫寡妇不敢嫁娶。我担心国家的忧患，用厝火积薪来比喻都不够。”范宁又上奏说：“中原士民流亡到江南，时间渐久，人们安于自己的产业。天下的人，推究他们的先祖，都是随着时代变迁而迁移，为什么到现在偏偏不行呢？我认为应该划定他们的疆界，户口都按居住地编定。另外，人的欲望没有限度，奢侈节俭由处境决定；现在就连清廉的家庭，也大多不富足，不是财力不足，而是因为用度没有节制，争相以奢华攀比，没有限度的缘故。礼制规定十九岁为长殇，因为还没成年。现在以十六岁为全丁，十三岁为半丁，所承担的己不是孩童的事，难道不伤害天理、困扰百姓吗？我认为应该以二十岁为全丁，十六岁为半丁，这样人就不会夭折，人口会繁衍增多。”孝武帝采纳了很多建议。

范宁在豫章，派十五名议曹下属到各城，采集民风政绩，还有官吏休假回家，就询问他们地方官的得失。徐邈给范宁写信说：“您处理事务公正，各种事情都不拖延，那么官吏就会谨慎对待自己的职责，百姓也不会迷惑，何必一定要到乡邑里巷，去修饰那些虚浮的名声呢！这样不仅不能带来好处，实际上还会成为侵扰百姓的借口，哪有贤善的人会干预不该管的事，过多报告别人的过失呢！自古以来，想做君主耳目的人，无非是小人，他们都先通过小忠实现大不忠，先凭借小信实现大不信，于是让谗言谄媚并进，善恶颠倒，能不警惕吗？您谨慎选择官吏，一定要得到贤才来统领各曹，各曹都有良吏掌管文书，再选择公正的人担任监察官，那么清廉污浊、有能无能，随着事情的发展自然清楚，您只需平心处理，何必需要耳目呢？从前明德马后从不和身边人谈论政事，可以说是有远见，何况大丈夫还不能避免这种事吗！”

十二月，后秦主姚苌让他的东门将军任瓫诈派使者招降前秦主苻登，答应打开城门接纳他。苻登准备同意，征东将军雷恶地在外领兵，听说后，骑马赶来见苻登，说：“姚苌多诈，不能信！”苻登才作罢。姚苌听说雷恶地去见苻登，对将领们说：“这个羌人去见苻登，事情成不了了！”苻登因为雷恶地勇略过人，暗中忌惮他。雷恶地害怕，投降后秦，姚苌任命他为镇军将军。

前秦任命安成王苻广为司徒。

太元十五年庚寅，即公元390年：

春季正月乙亥日，谯敬王司马恬去世。

西燕主慕容永领兵攻向洛阳，朱序从河阴北渡黄河，击败了他，慕容永逃回上党。朱序追到白水，恰逢翟辽图谋攻向洛阳，朱序就领兵返回，击退翟辽，留下鹰扬将军朱党戍守石门，派儿子朱略督察洛阳，让参军赵蕃辅佐，自己返回襄阳。

琅邪王司马道子仗着宠爱骄横放纵，陪侍宴饮时喝得大醉，有时还违背礼仪。孝武帝渐渐不能容忍，想选拔有威望的人担任藩镇来暗中牵制司马道子，问太子左卫率王雅：“我想用王恭、殷仲堪，怎么样？”王雅说：“王恭风度高雅尊贵，志气方正严肃；殷仲堪在小事上谨慎，以文章道义著称。但他们都严厉狭隘、自以为是，而且缺乏才干谋略，如果把地方重任交给他们，天下太平的话，还能守住职位；如果有事变，必定会成为祸乱的根源！”孝武帝不听。王恭是王蕴的儿子；殷仲堪是殷融的孙子。二月辛巳日，任命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京口。

三月戊辰日，东晋大赦天下。

后秦主姚苌在新罗堡攻打前秦扶风太守齐益男，攻克了那里，齐益男逃走。前秦主苻登在陇东攻打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姚苌救援，苻登领兵退去。

夏季西月，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率领氐人、胡人在杏城攻打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镇军将军雷恶地反叛响应，在李润攻打镇东将军姚汉得。后秦主姚苌想亲自去攻打，群臣都说：“陛下不担心六十里内的苻登，却担心六百里外的魏揭飞，为什么？”姚苌说：“苻登不是能马上消灭的，我的城池也不是苻登能马上攻下的。雷恶地智谋非凡，如果向南勾结魏揭飞，向东联合董成，占领杏城、李润，长安东北就不是我们的了。”于是暗中率领一千六百精兵前去。魏揭飞、雷恶地有几万部众，氐人、胡人投奔他们的络绎不绝。姚苌每次看到一支军队到来，就很高兴。群臣觉得奇怪，问他原因，姚苌说：“魏揭飞等人煽动诱惑同伙，种类很多，我即使打败他们的头领，余党也不容易马上平定。现在他们像乌鸦一样聚集而来，我乘胜消灭他们，可以一举铲除！”魏揭飞等人见后秦兵少，出动全部兵力攻打。姚苌坚守营垒不出战，显示虚弱，暗中派儿子中军将军姚崇率领几百骑兵绕到他们后方。魏揭飞的军队混乱，姚苌派镇远将军王超等人领兵攻击，斩杀魏揭飞及将士一万多人。雷恶地请求投降，姚苌像当初一样对待他，雷恶地对人说：“我自认为智勇超过当时的人，可每次遇到姚翁就受困，这确实是我的本分啊！”

姚苌命令姚当成在作战的营地中，每个栅栏的孔洞里都立一根木头来表彰战功。一年多后，姚苌问起这事，姚当成说：“营地太小，己经扩建了。”姚苌说：“我从成年以来，与人作战，从未像这次这么痛快，以一千多兵力击破三万敌军，营地以小为奇，哪里是以大为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