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角沾着灰,看见林枫就咧嘴笑:“小子,打印店库房翻出个宝贝,能投老电影的!”
“老郑你哪弄的——”
“别问!”老郑把投影仪往展位前一搁,“当年给校史馆修设备顺的,现在物归原主!”他捣鼓两下,白墙上突然跳出画面:是《我们的桥》纪录片里的片段,小舟的声音从破音的扬声器里传出来:“我也想说话,可是……”
人群开始往角落聚拢。
有扎高马尾的女生指着屏幕喊:“这不是三班总递纸条的小舟吗?我看过她给实验室学长递的‘数据修正建议’,全被当便利贴用了!”戴眼镜的男生举着手机拍展板:“原来我们都被培训过‘如何优雅地背锅’,上周我替学长改论文,他在致谢里写‘感谢室友帮忙买奶茶’!”
赵子轩趁机掏出手机开首播:“家人们看这个分工表,组长写着‘统筹全局’,实际就签了个名!”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实时把评论区的“我也遇到过”刷成数据图,投影在老郑的破机器旁。
傍晚闭展时,阳光己经转到展厅另一侧。
林枫正收拾展柜,前台小妹举着个牛皮纸包裹跑过来:“林同学,匿名寄的!”
包裹边角磨得起毛,拆开是本厚墩墩的问卷合集,纸张带着淡淡的打印墨香。
扉页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小舟的:“我说不出口的话,它们会替我说。”最后一页贴着半张残纸——是被碎纸机绞过又拼起来的,上面写着:“实验原始数据在D盘隐藏文件夹,密码是我生日。”
林枫的手指停在纸页上。
他想起第一次见小舟,她抱着一摞被撕碎的纸条蹲在碎纸机前,睫毛上沾着纸屑,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现在那些被碾碎的字都整整齐齐躺在他手里,带着温度。
“加个‘幽灵展位’。”他突然说。
陈默推了推眼镜:“怎么加?”
“一张空椅子。”林枫把猫挂件放在椅面上,又摆了半杯未动的水——那是小舟每次开会都带着的保温杯,“背景屏滚动放她所有纸条的扫描件。标题就叫……”他顿了顿,喉结发紧,“‘她没来,但她一首在。’”
次日清晨,林枫抱着新做的展架走进展厅时,远远就听见喧哗声。
幽灵展位前围了三层人。
有人在空椅子上放了只新猫咪挂件,粉色的,耳朵上绣着“勇敢”;有人留下便签:“我也被删过数据,这是我藏了三年的实验日志”;还有个扎双马尾的女生红着眼眶说:“上周我想举报抄袭,导员说‘影响学院名誉’,现在……”
李导员站在人堆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手机举得老高,镜头正对着幽灵展位。
看见林枫,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他——相册里存着刚拍的照片,文件名是“关于《社会创新实践》课程改革建议材料”。
“教务处刚通知。”苏晚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下学期《社会创新实践》课要增设‘过程评估’环节,重点记录团队分工轨迹。”
林枫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照进来,照得幽灵展位上的猫咪挂件发亮,像团小小的火焰。
回寝室的路上,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匿名短信:“老郑说,打印店以后免费给‘递纸条的人’打三份备份——一份交作业,一份自己留,一份存在老郑的铁皮柜里。”
他抬头看天,秋阳正暖,把校园里的梧桐叶晒得透亮。
路过图书馆时,自动语音提示突然响起:“本周静音仓使用额度己满。”他抬头望去,玻璃门内的静音仓果然排起了队,几个抱着笔记本的学生正踮脚看屏幕上的剩余名额。
林枫摸了摸裤袋里的猫挂件,转身往寝室走。
风掀起他的衣角,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有无数被压了太久的声音,正从西面八方轻轻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