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时间里,骊山的石头还得有人搬,长城的砖还得有人砌,阿房的柱子还得有人扛!戍边的士卒还得有人去!赋税能减多少?徭役能轻几分?那些盘踞在地方、像水蛭一样吸血的豪强酷吏,真能被几张新写的律法条文就捆住手脚?他们有一万种法子阳奉阴违,变着花样把损失从黔首身上加倍捞回来!”
“更关键的是,”赵天成的语气陡然加重,“你们那位始皇帝陛下,他等得起吗?他还有那个时间,去耐心等待这碗‘泼向大火的水’蒸发掉吗?你们大秦这艘破船,还能在惊涛骇浪里撑多久不散架?”
“而锅底下那几把大火——修陵、建宫、戍边、征伐,它们熄了吗?它们只会越烧越旺!锅里的水——失地的、欠税的、被盘剥的、活不下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一个小小的‘减压阀’,能泄掉多少?泄掉的速度,赶得上压力增加的速度吗?”
“所以我说,”赵天成总结道,带着一种洞悉宿命般的漠然,“该炸,还是会炸。区别只在于,是明天炸,还是后天炸。是炸得惊天动地,还是炸得相对‘温和’一点。你们那点努力,改变不了根本的趋势,顶多……让那声爆炸来得稍微晚那么一点点,或者换个人去点那根引线罢了。”
扶苏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
章邯眼中的不甘也化作了深沉的绝望和无力。
延缓?杯水车薪?终究要炸?
这结论,比首接宣判死刑更令人窒息。
隔壁耳房。
嬴政搭在石壁上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那“等得起吗?”、“越烧越旺”、“泄不掉”的字眼,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时间……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时间竟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他毕生追求的功业,他打造的帝国巨舰,竟可能在“活不下去”的洪流冲击下,连让他看到“皇帝之法”成效的机会都没有?
李斯脸色煞白。
赵天成的分析,彻底击碎了他心中那点侥幸。
就算他成了“法圣”,就算新法完美推行……在帝国积重难返的沉疴和即将爆发的底层怒火面前,竟如此微不足道?
他毕生的奋斗,在历史的洪流面前,似乎成了一场注定徒劳的笑话?
如果是前几天他还会不屑于赵天成的说辞。
现在的李斯己经彻底相信了赵天成任何分析。
没有人能做到他那样面面俱到,如果他说都无法挽回,那可能真的无法挽回了!
蒙毅单膝跪地的身形也微微晃动。
保护扶苏,阻止沙丘阴谋,似乎成了唯一能做的事。
但阻止了沙丘,就能阻止那锅沸水的爆炸吗?
赵天成描绘的未来,如同沉重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死寂再次笼罩了一切。只有赵天成微弱的呼吸声,在宣告着他对这个即将倾覆的帝国,彻底的不在乎。
千亿奖金,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大秦的兴亡?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