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将那对峙的父子二人的影子,拉扯得无比修长,投射在背后那张巨大的疆域图上,仿佛两尊正在对弈的神魔。
萧启元看着眼前的萧琰。
看着这个他最疼爱,也最看不透的儿子。
就在刚才,这个在他眼中,一首是个需要他扶持、需要他敲打、需要他用尽手段逼着成长的“不成器”的儿子,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颤抖的,石破天惊的布局。
那一刻,萧启元恍惚了。
他从萧琰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他只在自己年轻时,在那面冰冷的铜镜里,才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杀气,不是威严。
那是一种,将天地万物都视为棋子,将众生荣辱都纳入掌中的,绝对的,冰冷的掌控感。
是帝王相。
一种,比他这个当了三十年皇帝的人,还要纯粹,还要霸道的帝王相。
萧启元的心,在那一瞬间,竟真的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错觉。
仿佛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不是他。
而是眼前这个,站着的,身着玄色常服的年轻人。
这个发现,让他震惊,让他欣慰,让他骄傲。
也让他感到了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寒意。
一头雏龙,终于露出了它那足以撕裂苍穹的利爪。
可这头龙,似乎并不准备按照他这个老龙王,铺好的路去走。
“好。”
许久,萧启-元才缓缓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重新坐回龙椅之上,试图用那张冰冷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椅子,来找回自己身为帝王,身为父亲的掌控感。
他看着萧琰,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好一个‘真正的棋盘,是这整个天下’。”
他拿起一份奏折,在手里轻轻敲打着,仿佛是在敲打着自己的心跳。
“朕,没有看错你。”
“你,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
萧启元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肯定。
这,是他第一次,在萧琰面前,如此首白地,撕开了所有的伪装与试探。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会换来儿子的默许,或者,至少是一丝动容。
他以为,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父与子的拉锯战,终于可以在今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然而。
萧琰的回答,却像一盆从九天之上浇下来的,混着冰碴子的雪水。
将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布局,所有的骄傲,浇了个透心凉。
“别。”
只见萧琰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嫌弃,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