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空气里那股子铁锈般的血腥味,依旧顽固地盘旋着。
林啸天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那只被捏碎的右手软软地垂着,曾经能执掌三十万大军、令北狄闻风丧胆的手,如今连抬起来都成了奢望。
他身上的伤,远不及心里的伤来得重。
萧琰则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林啸天面前,手里还端着一碗不知何时让苏芷晴准备的,热气腾腾的参汤。
他用勺子轻轻吹了吹,自己先尝了一口。
“嗯,不错。”
“苏神医的手艺,就是比御膳房那些老家伙强。”
他咂了咂嘴,然后才将碗递到林啸天嘴边,脸上挂着无比孝顺的,甚至带着几分关切的笑容。
“来,舅舅。”
“喝口汤,润润嗓子。”
“刚才吼了那么久,都快喊破音了吧?多伤身体啊。”
林啸天看着递到嘴边的汤碗,又看了看萧琰那张纯良无害的笑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魔鬼。
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个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我……不喝……”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哎,这怎么行呢?”
萧琰一脸的不赞同,语气里充满了“我为你着想”的诚恳。
“您现在可是朝廷重犯,通敌叛国,谋害皇子,这罪名,哪一条都够诛九族的了。”
“万一您现在就这么气死了,我回去怎么跟我父皇交代?”
“他老人家还等着您老老实实地,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吐出来呢。”
他将勺子,又往林啸天嘴边送了送,笑得像只狐狸。
“所以啊,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这汤,您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林啸天看着他,那双浑浊的虎目之中,终于,最后一丝属于军神的傲骨,被彻底磨灭。
他认命般地,张开了嘴。
萧琰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勺一勺地,亲自喂他喝完了那碗参汤。
那动作,轻柔,耐心,像一个孝顺的外甥,在照顾自己病重的长辈。
一旁的洛红鲤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杀人诛心了。
一碗参汤喂完,萧琰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拍了拍手。
“好了,舅舅。”
“身体也补了,气也顺了。”
“现在,咱们可以聊聊,我那些失踪的银子,到底去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