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布置妥当后,孙大奎捻着粗麻绳套的断茬,指尖搓了搓绳上残留的狼毛,对林富贵沉声道:
“食草牲口进了这种活扣越挣越紧,可遇上利齿的畜生——“
他手腕一抖,绳套断口簌簌散开,说:
“瞧见没?狼牙咬断麻绳比咱掐断嫩蕨还利索。”
蹲在溪边的孙大奎拨开草丛,露出泥地上梅花状的蹄印:
“麂子脚印像剖开的山竹,后蹄总踩着前蹄印子走。
这窝崽子天天会来喝水,这个绳套本来是给他们预备的。”
他忽然噤声,目光扫过对岸灌木丛里几簇折断的枝桠——那是狼群追踪猎物时留下的痕迹。
林富贵正待追问,却见师父己起身掸去膝上泥土。
孙大奎眯眼望了望日头,喉结动了动。
若是独行,他定要顺着狼粪痕迹摸到老巢,可眼下带着徒弟。。。。。。
他就不准备继续涉险,还是决定暂时放弃,回头准备多下一些兽夹试试。
离开溪水继续前行,孙大奎忽然弯腰从岩缝揪出株开着紫穗的草药:
“止血的韩信草,嚼碎了敷伤口比供销社药粉灵验。”
见徒弟满脸茫然,他干脆连根带土塞进对方背篓:
“记着!叶背带紫脉的才能用,采错了当心拉脱你三层膘!”
暮色染红草坡时,师徒二人踩着碎石爬上一处开阔地。
孙大奎杵着枪管笑道:“兔子打洞专挑这种薄土坡,底下乱石缝西通八达……”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扑棱棱”的挣扎声。
一只灰兔正吊在绳套里蹬腿,蹬起的草屑在夕照中金粉般飞扬。
“我去收!”
林富贵抢步上前,指尖碰到尚有余温的兔毛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师父,这绳结是不是要留活扣?”
孙大奎倚着山石颔首,胡须掩着的笑意比方才真切几分。
三个机关两处得手,唯独西头的套子只剩半截胡萝卜。
林富贵蹲在碗口粗的洞口重新布套,指节量着离地高度小声嘀咕:“该挪到背风坡的。。。”
忽然耳根一热——师父的烟锅不知何时悬在他头顶,青烟缭绕中传来声哼笑:
“兔崽子倒会举一反三,不过你没考虑水源的位置,这个出口兔子进出才是最频繁的。”
说完孙大奎便蹲下身,用粗糙的指尖着绳套边缘,忽然咧嘴一笑:
“是不是还嫌老子下的套子太少?”
林富贵老实点头,孙大奎再次会心的笑了笑,解释道:
“这里的兔子虽然不少,但是最好不要抓太过了。
夏天草茂的时候可以适当多放两个,秋冬季少放几个让他们继续繁殖。
这套山的老规矩,保的就是年年收获不绝。”
“可持续发展?”林富贵脱口而出,冒了句孙大奎没听过的新名词。
不过从字面理解,孙大奎也能听明白徒弟话里的意思。
点点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听起来比较文绉绉的话:
“春不打母,秋不猎雏,总得留些种子,不然这大山里早晚得空。”
他大字不识一个,这种拽文的事不擅长,但也不想在徒弟面前露怯。
憋出这一句后,他就起身率先离开,再继续下去他怕自己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