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际之让“猎人”放松警惕之暗中招兵买马(一)
汴梁的除夕总比别处热闹些。宫城的朱漆大门外悬着两盏丈高的红灯笼,灯穗被北风卷着打旋,把“大宋”二字映得晃眼。大庆殿内早己摆开宴席,青铜酒樽里的琥珀酒冒着热气,歌舞姬的水袖扫过金砖地面,溅起细碎的金箔——这是赵匡胤黄袍加身后的第一个除夕,满朝文武都卯着劲要把这场热闹撑起来,唯独主位上的新帝,指尖总在腰间的玉带扣上轻轻,目光时不时飘向殿门。
“陛下,该饮寿酒了。”宰相赵普捧着酒盏上前,见赵匡胤视线仍黏在门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看见两个侍立的小黄门。他心里门清,陛下是在等洛阳来的消息,更在等那位“符太后”。
果然,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洛阳符氏觐见——”
满殿的丝竹声霎时低了半分。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只见符琳身着一身石青色宫装,裙摆绣着暗纹缠枝莲,既不张扬也不失体面,手里牵着个捧着锦盒的侍女,缓步走了进来。她没有像从前那样行跪拜大礼,只是微微屈膝:“臣妾符氏,恭贺将军新春安康。”
“将军”二字一出口,殿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赵普等人脸色微变,却没人敢作声——谁都知道,赵匡胤至今没让柴宗训禅位,对外只称“权掌朝政”,符琳这声称呼,既是示弱,也是暗里的较劲。
赵匡胤却像是没听出异样,手指在酒樽沿上敲了敲,目光落在她身上:“洛阳近来安稳?孤听说,城郊好像多了些驻军,不知是何人所辖?”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满殿文武顿时屏息。符琳心里一紧,面上却没露半分慌张,她抬手拂了拂鬓边的珠花,语气带着几分轻描淡写:“将军说笑了。洛阳刚遭兵乱,城郊偶有流匪出没,那些不过是韩通将军派去巡防的乡勇,哪是什么驻军?”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赵匡胤,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难不成,将军信不过臣妾?还是信不过韩通将军?”
赵匡胤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里找出些破绽。他想起今早收到的密信,是石守信和石汉卿联名写的,信里说洛阳城内近来异动频频,有不少读书人、武夫往府衙跑,还隐约看见柴宗训的身影在宫墙内出现,怀疑符太后在暗中筹谋。可眼前的符琳,举止从容,谈吐自然,半点不像在藏着事的样子。
更让他疑惑的是,从前符琳无论去哪,总会把柴宗训带在身边,可这次来汴梁,却只孤身一人。是柴宗训真的出了意外,还是这女人故意藏了底牌?甚至……眼前这个符琳,会不会根本就是个替身?
这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压了下去。如今汴梁城内有十万大军驻守,边境联军虽有压力,却也被他派去的将领牵制住了,一个小小的洛阳,就算真有动作,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况且今日是除夕,若是在殿上追问不休,传出去反倒显得他小气,落了下乘。
他端起酒樽,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被他用手背随意擦去:“孤自然信得过你。只是近来多事之秋,难免多问几句,你莫要放在心上。”说罢,他朝旁边的内侍抬了抬下巴,“赐座,给符氏上酒。”
符琳谢过恩,在偏殿的席位上坐下。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匡胤不再看她,而是与赵普等人谈论起边境的战事,她悄悄松了口气,指尖却攥紧了袖口——刚才那番应对,看似轻松,实则后背早己惊出冷汗。她知道,赵匡胤不是真的相信她,只是眼下没有确凿证据,又碍于除夕的情面,才暂时按下不表。
这场宴席,符琳吃得如坐针毡。歌舞依旧热闹,酒肉依旧丰盛,可她满脑子都是洛阳的情形——不知道符太后和陛下那边,招兵买马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科举的考官选好了吗?那些应试的读书人,会不会因为怕赵匡胤的势力,不敢来洛阳?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散场,符琳刚走出大庆殿,就被一个内侍叫住:“符氏留步,陛下有话要跟你说。”
她心里一咯噔,跟着内侍转身回到偏殿。赵匡胤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零星雪粒。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孤听说,你近来总往寺庙跑?是在为柴宗训祈福?”
符琳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臣妾只是感念先帝恩德,替洛阳百姓祈福罢了。”
赵匡胤冷笑一声,走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你最好安分些。孤能容你在洛阳待着,己经是念及旧情。若是再敢耍什么花样,孤不介意让洛阳,再乱一次。”
他的眼神里满是威胁,符琳却没有退缩,反而迎上他的目光:“将军放心,臣妾只想在洛阳安度余生,绝不会给将军添麻烦。”
赵匡胤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坦然,终于松开手,转身回到窗前:“你走吧。年后孤会派人去洛阳‘慰问’,希望到时候,孤看到的,是一个安稳的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