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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朝霜(第1页)

那支断裂的、沾染着敌我双方鲜血的螺旋箭簇,被萧彻用一块素布包裹,置于藏书楼书案的角落。它像一块冰冷的烙铁,时刻提醒着他那场远在雪原之外的生死博弈,以及沉甸甸的七条人命。

成功的喜悦?一丝也无。只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以及对“技术”二字前所未有的敬畏。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用纯粹“研究者”的眼光,去看待工棚里的铁与火了。

匠作营的氛围也悄然改变。幸存的“夜不收”带回来的只言片语,虽未明言出处,却让“臂缚快装”和“裂骨箭”的名声在底层军士和老匠人间小范围流传开来。张匠人等参与试制的工匠,腰杆似乎挺首了些,看向萧彻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暖意。

鲁墨依旧沉默,但萧彻再去请教关于弩臂材料或弓弦韧性的问题时,他能感觉到,老匠人解答时,会不自觉地多说几句关窍,甚至偶尔会反问一句“汝以为如何?”,引导他更深思考。

这日,萧彻正与鲁墨探讨,能否将冷锻工艺尝试应用于弩臂表层,以增强其抗疲劳强度,周震寻了过来。

“世子,王爷召见。”

萧彻心中一紧,整理了一下衣袍,跟随周震前往萧烈的书房。他以为父亲是要对上次“夜不收”任务做一个最终的定论,或是更严厉的告诫。

然而,书房内的气氛却并非如此。萧烈案头除了军报,还摊开着一张更加精细的北境边防驻军分布图。他见萧彻进来,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近前。

“看看这里,”萧烈的手指落在图上标注着“饮马河哨堡”的位置,“去年冬,此地驻军一队,五十人,因弩机受潮,扳机锈死近半,遭北狄小队突袭,伤亡三成,哨堡险些被破。”

他又指向另一处“狼山隘口”:“去岁秋,巡边士卒弩弦崩断,遇狄人探马,只得弃弩拔刀近战,死五人,伤七人,方将敌击退。”

萧烈一连点了西五处,皆是因军械维护不善、或在极端环境下可靠性不足而导致伤亡的战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之前所虑,军械制式与维护之难,确有其事。”萧烈终于抬眼看向萧彻,“‘夜不收’带回的消息,你那两样东西,虽算不得改天换地,于精锐小队而言,确有些许助益。”

这是萧彻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明确的、非斥责性质的肯定。他没有欣喜,反而更加谨慎地垂首:“皆是鲁大师与诸位匠人手艺精湛,儿子不过动动嘴皮。”

“动嘴皮子,也要动对地方。”萧烈淡淡道,“如今,你可还觉得,军械之事,仅是工匠之责?”

萧彻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是在问他,经历了血的教训后,是否还敢继续碰这个烫手山芋。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父亲的目光:“儿子以为,军械乃士卒手足之延伸,关乎生死,关乎胜败。知其难,更应知其重。儿子愿继续研习,但求……但求所出之物,能多护我靖北儿郎一分周全,少流一滴血。”

他没有再提什么奇思妙想,而是将落脚点放在了“护我儿郎”之上。这是他从那支血箭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立场与目的,远比技术本身更重要。

萧烈凝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缓和。

“好。”他吐出一个字,随即从案几下方取出一卷用火漆封着的羊皮纸,递给萧彻,“这是军器监下发各边镇的《武备疏议》,其中亦有对弩械改进的条陈。你拿去看看吧。若有想法,可与鲁墨参详,写成条陈,报于周震。”

萧彻双手接过,心中波澜起伏。这卷《武备疏议》,意味着父亲正式允许他接触更高层面的军械议题,甚至拥有了有限度的“建言”之权。这不再是孩童的玩闹,而是开始涉足真正的军国事务。

“儿子,定当竭尽全力。”他郑重承诺。

拿着那卷沉甸甸的羊皮纸回到藏书楼,萧彻在灯下缓缓展开。里面是工整的馆阁体,罗列着各地边军对现有军械的抱怨和建议,五花八门,有的切中要害,有的异想天开。他仔细阅读着关于弩械的部分,对照着自己之前的观察和鲁墨的指点,许多模糊的想法渐渐变得清晰。

他再次拿起炭笔,在新的册页上写下:

“一、制式弩机关键部件标准化与备用件库建立之必要……”

“二、针对北境严寒,研制防冻弩油与简易保养规程……”

“三、探索不同部队(如斥候、步卒、城防)对弩械差异化需求及定制可能……”

笔尖沙沙,窗外的北风呼啸着卷过庭院,带来远方雪原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脚下这条布满荆棘与霜雪的路,终于算是,勉强踏出了第一步。而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杀机暗藏。

那卷《武备疏议》的边角,沾染着一点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血渍的暗红,在烛光下,与他书案角落那素布包裹的箭簇,遥相呼应。

朝堂之霜,或许比北境的风雪,更为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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