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衡帝眸光骤然一沉,若不是顾念皇后病体,昭衡帝的声音恐怕会更冷。
“皇后!”
昭衡帝薄唇紧抿,声音似空谷回响般低沉,“你病糊涂了,此事荒谬,不必再提!”
皇后闻言,露出自哀的神色。
昭衡帝看着皇后那副仿佛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的脆弱模样,终究还是缓了缓语气。
“有朕在皇后身旁,定会庇佑皇后凤体安康。皇后……一定会福泽万年,与朕共览千里河山。”
皇后闻言,像是被极大地安慰了,泪水再次涌出,感动地靠在了昭衡帝的肩上,哽咽道:
“但愿能如皇上所言……臣妾还想多陪皇上几年啊……”
感受到女人的依赖和脆弱,昭衡帝环住了她单薄的身子。
皇后靠在他的怀里,低声说着些两人的旧事。
昭衡帝不常回答,只是偶尔开口,便已然给了皇后十足的信心。
皇后因病弱而苍白的脸上似是产生了某种朝气,与他说了许久的话。
然而,毕竟是病体未愈,皇后没撑多久便靠着昭衡帝睡着了。
头疼折磨了她一宿,如今即使是身处在昭衡帝的臂弯里,唇角流露着幸福的笑意。
可是,她的面容憔悴,眼下浓重的青黑泄露了她病体百孔千疮的事实。
昭衡帝并未在坤宁宫过多逗留,他将皇后叫起喝了药,然后在皇后眷恋不舍的目光里以政务为借口,起身离开了坤宁宫。
回程的路上,他拒绝了冯顺祥召来的御撵,独自一人走在深冬寂寥的宫道上。
冬夜的寒风凛冽,吹动他墨色的龙纹衣袍,高耸的宫墙在清冷月光中投下阴影,树影重叠随着忽然而至的风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昭衡帝的影子在他身后被拉的很长,并未与任何其余影子重叠,虽冯顺祥等人因规矩守在后面极远的地方,却在此刻莫名凸显出帝王的孤独来。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昭衡帝的心无法平静。
皇后推荐水仙为继后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被他严厉驳回,却不可避免地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震惊地发现,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自己心中掠过的竟不是全然的排斥,而是有一瞬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险些未能捕捉到的……动摇?
这个发现让昭衡帝感到一阵心惊,甚至还有心底最深处对自己的厌弃之情。
娇妻美妾,自是每个男人的毕生所愿。
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尊卑有序,纲常,绝不可混淆!
这是他自少年时目睹先皇贵妃祸乱宫闱、僭越礼法、扰乱民生时就深刻入骨的信念,也是他登基后一直竭力维持的后宫准则。
水仙再好,再得他心意,再能生养,她也只是妃妾!
他怎么可以产生若是皇后病故,不如让水仙为继后的念头?!
这简直是对他自身原则的唾弃,对他帝王信念的藐视!
夜风吹过,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寒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不该有的纷乱思绪。
抬头望去,乾清宫辉煌的灯火已在眼前,璀璨夺目,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可越是璀璨的东西,越是需要小心呵护,谨守规矩,方能长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