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问:“味道怎么样?”
浮舟又拿起调羹单独喝下一口顺滑的红豆汤,浓郁的香气被吞下,她才慢悠悠说:“非常好喝。”
没一会,碗都快见底了,浮舟才反应过来:“你想来试试吗?”
“却之不恭。”
“你可以再点一份……”
浮舟还没说完,宿傩就先一步占据了意识,他将仅剩的糖水喝完,放下勺子,回归领域。
浮舟回归,面朝着空碗干瞪眼,还听见宿傩带着发自内心的不喜,评价却还含蓄:“还不错,但太甜了。”
他不喜欢。
甜品让浮舟感到被关心了,而且在这样一个冬天,吃上热热的三倍碳水,红豆、糯米、糖,下丘脑迸发出剧烈的欢欣,多巴胺说它会让人很舒服。
浮舟感到暖和,舒缓,所有的焦虑都被可以压制。
她离开里间,进入大堂。食物缤纷的香气、三两齐聚的好友交谈声,一齐混合在这片空间里。
还有人谈笑着说起本月的大战,远在东京新宿,但会有网络□□,他投了五条悟,他投了两面宿傩,不知谁会赢。
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的,不知道谈论的大战另一方正在眼前。
就算是世界末日,只要保持好的心态,至少能多开心一会——抱着这样消极避世的心态,浮舟微笑着走进良夜。
羂索的到来实在是很不凑巧,浮舟预感又快风雨飘摇。
安静,黑暗的道路上,路灯照不到三米外的地方,可她还沉浸在糖分给的安乐中,浮舟居然又想起自己在平安时代的过往。
她想到了自己和宿傩的初次亲昵。
她起初胆怯,然后叛逆,最后被他收伏。在宿傩的掌心触碰,嘴唇贴吻中,肤浅的女孩只感觉到安定和幸福。
宿傩没做到最后,她后来明白,他不是那种善于隐忍的男人,所以宿傩定然就只是不想而已。
浮舟开始还以为他很怜惜自己,然后……
然后猜错了。
但不可否认,肤浅的快乐也是快乐,至少在曾经,那个倒霉又愚蠢的姑娘得到了想要的报偿。
她以为期待定会落地,带着稚气的理所应当,带着纯真。
浮舟想到这些往事,她不自觉哼起了那天的歌。千年后的今天,她还和当初的自己一样,愿意祈求美好的未来。
慢悠悠的小调在鼻腔共鸣,飘散在飞驒的夜里,一如当年的边村。
宿傩听出来她在哼什么了,那是很久以前,一个不太瞧得上浮舟的人教给她的。
浮舟有点笨,没看出来别人不喜欢她,学会了,然后遭到了更深的排挤。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她也不太在意。
宿傩还未想到该说点什么,引导她开口,浮舟却已经先问了:
“你喜欢宴会吗?”
宿傩当然不会骗她:“不喜欢。”
“我也是。”她说,带着找到同类的喜悦,不过浮舟很快又说:“但如果我是客人……应该就会宾主尽欢。”
“你说我难伺候?”宿傩并不愠怒,只是调侃。
“不,我说因为我是个乐师,巴不得早早散了,多给点钱,让我睡安稳。但如果做宾客就不用考虑这些了吧?”浮舟说到这里不免兴致高昂,她长长吁了口气,精神振奋地畅想:“一定会很愉快的。”
宿傩问:“那么如果你被宴请……”
浮舟笃定:“那我肯定期盼永不散场。”
人从来不是活在当下的生物,如果感到快乐,那必然也预支了未来的幸福。所以宴席到最后会有寂寥,知道坏事将近,就很难高兴。
说来也奇怪,浮舟也认为,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生涩且愚笨,学东西不能一遍学会,前两个月还总是挨饿。可现在想起来,她也不自卑羞怯,甚至有点怀念那份不必担心往后的天真信念。
真是的,这下子可不就应了那个酒醉和尚说的“七孔凿混沌死”的坏兆头了吗?
现在烦心这个烦心那个,结果还万事都没办法,真不知道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