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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章 从待审驿到冥审殿（第1页）

白无常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先逛到这里，我带你去待审驿歇息，明日再带你去看看北区的森罗殿。待审驿里有专门为亡魂准备的住处，虽简单，但也干净，你可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带你去看看阴司的审判。”

我跟着白无常朝着南区的待审驿走去，沿途的街景渐渐变得安静，偶尔能看到巡逻的鬼卒走过，他们腰间佩着刀，神情严肃，却也不会随意惊扰亡魂。

抬头望向冥空，只见原本灰蒙蒙的天幕不知何时漫上了浓墨般的暗紫，远处忘川河的呜咽声也弱了几分，倒像是人间暮色西合时的寂静，只是这寂静里裹着化不开的寒凉。

“走吧。”白无常转身，宽大的皂色袍角扫过地面的枯骨，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他引路的速度不快，我能清晰看见他脖颈间垂着的铁链，每走一步便晃出沉闷的声响，倒比人间的更夫敲梆还准些。沿途偶尔遇见三三两两的鬼魂，皆是面色青白、脚步虚浮，见了白无常便慌忙低头避让，眼底藏着的惊惧让我不由得攥紧了袖口——虽知自己暂不算真正的亡魂，却也被这地府的森严压得心头发沉。

待审驿远看像座悬在半空中的石楼，没有门窗，只靠无数锁链拴在暗紫色的云气里，走近了才发现，那些“锁链”竟是纠结的黑雾，隐约能看见里面裹着些模糊的人影，似哭似叹的声音从雾里渗出来，细若游丝。白无常抬手在石楼前虚划了个圈，一道泛着冷光的门便凭空出现，门内飘出淡淡的檀香，竟比外面的腐气好闻些。

“这驿里分了三等屋，你暂住中等的‘候判阁’，夜里莫要乱走。”他递来一块刻着“暂候”二字的木牌，指尖的凉意透过木牌传到我掌心，“地府的夜比人间长三倍，夜里会有‘巡夜鬼差’查房，听见敲门声莫要多问，应一声‘待审’即可。”

我接过木牌点头，刚要迈步进门，却被白无常叫住。他望着我，原本总是弯着的嘴角竟平首了些：“明日去北区看审判，记住，只许看，不许开口，更不许与受审的鬼魂对视——阎王殿前的‘照心镜’能映出旁人的心思，若是乱了心神，说不定会把你也算进待审的名册里。”这话听得我心头一紧，忙不迭应了下来，转身走进门内。

候判阁不大，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盏永不熄灭的青灯，灯光柔和，却照不暖石床的寒凉。我坐在石床上，听着外面巡夜鬼差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偶尔夹杂着几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啜泣，竟在这陌生的地府里生出几分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青灯的光芒忽然亮了几分，窗外传来白无常的声音：“天亮了，该去北区了。”我起身推门，见他己换了件更显庄重的墨色长袍，帽檐上的字依旧醒目，只是鬼火换成了一盏铜灯，灯芯是暗红色的，照得周围的雾气都泛着血色。

从待审驿到北区的冥审殿，要经过一片“忘忧林”，林子里的树没有叶子，枝桠上挂着的都是半透明的“记忆囊”，里面装着鬼魂生前的片段：有妇人抱着孩子落泪的，有书生伏案苦读的，还有商人清点金银的……白无常不许我细看，只催着快走：“那些记忆看了会勾魂，你是游魂客，沾不得这些。”

冥审殿远比我想象中宏伟，殿门是用黑色的巨石砌成，上面刻着无数狰狞的鬼面，殿内云雾缭绕，正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一位身穿明黄龙袍的阎王，面色黝黑，双目圆睁，手里握着一块刻着“公正”二字的玉牌，殿侧摆着一面一人高的铜镜，镜面泛着冷光，正是白无常说的“照心镜”。

“你站在殿柱后，莫要出声。记住，在殿内不可随意喧哗，不可首视阎王的脸，若是冲撞了阎王，可不是闹着玩的。”白无常将我引到一根刻着缠枝纹的黑石柱后，自己则走到殿侧，与其他鬼差站在一起。殿内的两侧站满了鬼魂，他们排成整齐的队伍，一个个低着头，等待着审判。

没过多久，一位阴差走上前，手持一份名册，高声念道：“第一个，张老三，阳寿七十九，生前在人间做过屠夫，因虐杀牲畜、克扣肉钱，害数人因吃了变质的肉生病，今日带其上殿受审！”

话音刚落，两名阴差押着一个身材矮胖的鬼魂走上殿来。那鬼魂一见宝座上的阎王，顿时吓得瘫倒在地，连连磕头：“阎王爷爷饶命！阎王爷爷饶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虐杀牲畜，不该克扣肉钱，求您饶我一次！”

阎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张老三，你可知你虐杀牲畜时，牲畜的哀嚎你视而不见；你克扣肉钱，害百姓生病时，百姓的痛苦你也毫不在意。阳间的律法未能将你严惩，阴间的规矩却容不得你这般作恶！来人，查‘照心镜’，看其一生罪孽！”

话音刚落，殿侧铜镜清晰地映照出张老三生前的所作所为：他如何用钝刀砍杀牲畜，牲畜如何痛苦挣扎；他如何将变质的肉掺入好肉中售卖，百姓买了肉回家后如何上吐下泻……一幕幕画面在镜中闪过，张老三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抖得像筛糠，再也说不出求饶的话。

“照心镜己显其罪，张老三，你一生作恶，罪不可赦！判你入‘畜生道’，来世做猪羊，任人宰割，以偿还你今生虐杀牲畜之罪！”阎王的话音落下，两名阴差立刻上前，用铁链锁住张老三的魂魄，拖着他向殿外走去。张老三一路哭喊，却再也没人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