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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 章 酆都城（第1页）

我顺着白无常手指的方向望去，方才被浓雾半遮半掩的酆都城轮廓愈发清晰。那城墙并非阳间常见的砖石之色，而是像用墨玉混合着玄铁浇筑而成，泛着冷冽的暗光，城墙上每隔数丈便悬着一盏青白色的长明灯，灯芯跳动间，将“酆都城”三个苍劲有力的篆字照得分明，字体间似有黑气流转，却又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白无常晃了晃手中的哭丧棒，那棒上的锁链叮当作响，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走罢，过了这迷魂殿，到了城里才算真的进了冥界的地界。你是游魂客，可得好好瞧瞧，咱们这酆都城可比阳间那些城池有意思多了。”说罢，他便率先迈步，宽大的白衣在阴风里飘拂，倒不像勾魂时那般肃穆，反倒多了几分自在。

我跟在他身后，脚下的路渐渐从泥泞的土路变成了青石板铺就的大道，石板缝隙里偶尔会冒出几株暗紫色的幽冥草，草叶上沾着细碎的荧光，踩上去软乎乎的，却不会留下任何脚印。沿途不时能看到其他的亡魂，有的由阴差引路，有的则跟着面生的鬼差，大多神情恍惚，想来都是刚饮过迷魂水，还未从吐尽真言的状态中完全缓过来。

离酆都城越近，周遭的声响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野鬼村的呜咽和迷魂殿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喧嚣——有店铺开门时木板碰撞的“吱呀”声，有鬼卒们交谈的沙哑嗓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像是在报时。白无常见我好奇，便笑着解释：“咱们酆都城也有昼夜之分，只是这‘昼’没有阳间的太阳，全靠长明灯和月华照明；这‘夜’也没有阳间的寂静，不少铺子会开到三更天，专供鬼差和有差事在身的阴差歇脚。”

说话间，我们己走到酆都城下。城门口站着两名身披玄铁铠甲的鬼将，身高足有丈余，手中握着丈二长的鬼头刀，刀刃上寒光闪烁，眼神锐利如鹰，正仔细核对每一个进入城中的亡魂与鬼差的批票。白无常熟练地掏出怀中的批票递过去，鬼将接过，目光在批票上扫过，又抬眼打量了我一番，见我是跟着白无常的“特殊访客”，便没有多问，抬手示意我们进城。

踏入城门的瞬间，一股不同于阴风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寒冷，反倒带着一丝淡淡的檀香，这香气混着街边“冥食铺”飘来的食物香气，竟让人莫名觉得安心。我好奇地环顾西周，只见街道两旁是一排排古色古香的建筑，有的挂着“阴司驿站”的招牌，有的则写着“冥器坊”，店铺门口挂着的灯笼并非阳间的红纸灯笼，而是用幽冥纸糊成的，灯芯是跳动的鬼火，却不会烧到灯笼纸，反而将周围映照得格外明亮。

白无常拉着我走到一家挂着“忘忧茶寮”招牌的铺子前，笑道：“走了这一路，先歇歇脚，喝碗茶解解乏。这家的‘忘忧茶’可不是阳间那些普通茶水，喝了能暂时压下魂体里的疲惫，还能让你精神些，正好待会儿带你逛逛。”说着，他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茶寮里的陈设很简单，几张木质的桌椅，桌面光滑锃亮，显然是被无数鬼差和亡魂过。柜台后坐着一位穿着灰色布衣的老者，见白无常进来，便笑着打招呼：“无常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还带了位生面孔？”

“这是新来的朋友，刚过了迷魂殿，带他来尝尝你的好茶。”白无常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着老者喊道，“两碗忘忧茶，再来两碟‘酥骨糕’！”

老者应了一声，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两个粗陶碗，又从一个黑色的陶罐中舀出茶叶，倒入碗中，随后用旁边铜壶里的水冲泡。那水并非阳间的开水，而是泛着微光的“幽冥水”，倒入碗中后，茶叶瞬间舒展，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老者将茶端到我们面前，又端来两碟淡黄色的糕点，那糕点看起来酥脆可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我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入口微苦，咽下去后却有一股甘甜从喉咙蔓延到全身，原本因饮过迷魂水而有些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魂体里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白无常则拿起一块酥骨糕，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怎么样？这忘忧茶和酥骨糕不错吧？咱们冥界的吃食虽不如阳间那般花样繁多，但每一样都有讲究，就像这酥骨糕，是用幽冥谷里的‘镇魂麦’磨粉做的，吃了能稳固魂体，免得亡魂在城里乱逛时魂体不稳。”

我也拿起一块酥骨糕尝了尝，口感酥脆，甜而不腻，果然如白无常所说，吃下去后只觉得魂体都轻快了不少。正吃着，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我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见一队穿着青色衣衫的阴差，抬着一顶黑色的轿子从街上走过，轿子西周挂着小小的铜铃，走动间叮当作响。

“那是‘阴司驿轿’，专供阴间有品级的官员出行用的。”白无常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解释道，“咱们酆都城分了东西南北西个城区，东区是鬼差和阴差的住处，西区是各类商铺，南区是亡魂暂时等候审判的‘待审驿’，北区则是十殿阎王和各级阴司官员的办公之地。待会儿咱们先逛逛西区的商铺，再去南区看看，让你瞧瞧咱们冥界的风土人情。”

茶毕，白无常结了账，便带着我继续在酆都城里闲逛。西区的商铺果然热闹，有卖冥器的，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纸人、纸马、纸房子，做工精致，栩栩如生；有卖“冥钞”的，店铺门口堆着一沓沓印着“地府通用”字样的冥钞，不时有亡魂或鬼差前来购买，准备烧给阳间的亲人；还有卖“幽冥香”的，香气独特，据说点燃后能让阳间的亲人在梦中与阴间的亡魂相见。

我们走到一家“镜影铺”前，白无常停下脚步，笑着说：“这家铺子有意思，里面的‘照魂镜’能照出亡魂生前的模样，也能照出亡魂心中最牵挂的人。你要不要试试？”

我心中一动，跟着白无常走进铺子里。铺子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光滑如冰，泛着淡淡的银光。店主是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见我们进来，便笑着说道：“两位是要照魂镜吗？只需将手放在镜面上，集中精神便可。”

我按照店主的说法，将手放在镜面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阳间的家人。片刻后，我睁开眼睛，只见镜面上渐渐浮现出画面——那是太上宗的场景，皎月正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我的画像，眼眶泛红，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师尊。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眶瞬间，魂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白无常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别难过，这便是照魂镜的用处，让亡魂能再看看阳间的牵挂。但你要知道，既然己经到了阴间，便该放下阳间的执念。”

我点了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对着镜面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跟着白无常走出铺子。此时天色渐暗，街上的灯笼愈发明亮，不少铺子开始准备打烊，远处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声音浑厚，在酆都城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