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不是和好,甚至不是缓和。
那是冬夜里的空气终于冷到一个不能再低的位置,所有的水汽都凝成看不见的霜,落在每件家具上,落在每一只杯子的沿,落在人的眼睛里。
很久之后,乔然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抱住她。
她的手掌落在宋佳瑜背上,按住肩胛骨的地方,按得比平常更紧一些:“我会尽量不把你当成案件。”她在她耳边说,“可你也要尽量,不要把我们当成实验。”
“好。”宋佳瑜说。
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和颈窝之间,那里有一种熟悉的、近乎安全的气味,纸、皮革、和一丝留在衣领上的香水的尾音。
她突然想起在美术馆里那封信上的句子,立刻又把它从心里驱赶出去。
她不想让任何不是乔然的人,在此刻拥有在场的权利。
午夜之后,屋里一切都安静了。
窗外的风还在吹,吹得窗台上的常春藤轻轻撞墙。
宋佳瑜坐在床沿,腕上的AP表在黑暗里反射出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光。
她摘下它,放进抽屉。
抽屉在关上前停了一秒,她用力推,发出一个很轻的“嗒”。
她没有睡。
她把灯调到最低,像把自己的心也调到最低。
她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今晚吵架里的每一句话,像一个在对答案的考生,确认哪里写对了,哪里写错了。
她对丢票根这件事没有后悔,也没有释然。
她只是把它归档,像把一条数据放进已处理的栏目。
手机屏幕暗在床头,偶尔亮一下,又暗。
她没有再等任何人的信息,不等陈知,不等工作群。
她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像扣住一盏可能打扰睡眠的灯。
很久之后,她起身去客厅倒水。
经过玄关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掀开垃圾桶的盖子。
上面压着的是外卖袋、擦手纸,那张票根已经不在表面。
她想伸手把它翻出来,又停住,她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她合上盖子,站了三秒,回身去水槽接了半杯温水。
回卧室的路上,她瞥见窗外的天色比刚才稍微浅了一点点。
冬末的夜总是这样,明明很黑,却在某一个不被人察觉的时刻变得更浅。
她关上门,躺下。
她把手心攥紧,又慢慢松开,像在确认她仍然能决定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不。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许给“在场”起名字。不许为任何“看见”赋予意义。把那些被点亮的瞬间按灭,像按灭一只过度敏感的灯。
这一次,她真的睡着了。
睡意像一片迟到很久的雪,落得很轻,也很冷,却总算把燃了一整天的地面盖住。
她在梦里没有看见任何人的脸,只看见一面白墙——上面什么都没有,连一根线都没有。
她靠在那面墙上,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在冬夜里校准的一只节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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