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山头,王五就把小队叫醒了。
“有活干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地图,“探马来报,今天晌午,有支唐军辎重队会从黑风口经过,给围城的狗官送粮草。”他用刀鞘点着地图上的一处峡谷,“咱们的任务,是给他们添点堵,最好能烧了他们的粮车。”
帐篷里瞬间热闹起来。赵大摩拳擦掌,长戟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声响;孙二眼珠乱转,显然在盘算着能捞到什么好处;李三则默默检查着箭矢,弓弦被他拉得嗡嗡作响。只有林缚盯着地图上的黑风口,眉头渐渐蹙起。
黑风口他去过。那是条狭窄的山路,两侧是陡峭的山坡,最窄处只能容两匹马并行,确实是伏击的好地方。但唐军既然敢走这里,必然会加强戒备,百人押运队,加上粮车的护卫,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队长,咱们怎么打?”赵大瓮声瓮气地问。
王五在地上画出草图:“我带李三和赵大,埋伏在左侧山坡,等粮队走到中段,就冲下去砍断他们的队伍。孙二你身手快,去右侧山坡放哨,看见有援兵就吹哨子。”他顿了顿,看向林缚,“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别乱动。”
这是最稳妥的打法,却也是最吃力的。林缚看着草图上的伏击点,脑海里突然闪过郭嘉竹简上的话:“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乱其耳目,方能出奇制胜。”
他的心猛地一跳。
“队长,我有个想法。”林缚下意识地开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帐篷里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他身上,孙二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王五皱起眉头,疤痕抽动着:“你小子有什么想法?”
林缚深吸一口气,走到地图前,指着左侧山坡:“这里太显眼,唐军肯定会重点防备。咱们不如反着来——”他指向右侧一处更陡峭的山坡,那里草木稀疏,看起来根本无法立足,“让一部分人在这里摇旗呐喊,点起烟火,装作主力伏兵,把唐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然后呢?”王五的语气缓和了些,显然来了兴趣。
“然后您带精锐,从这边下去。”林缚的手指移向另一侧的陡坡,那里比右侧更险峻,几乎是垂首的,“这里虽然难走,但唐军必然疏于防备。等他们的注意力被右侧吸引,队形乱了,咱们就从这里滑下去,首扑粮车中段!”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里闪着光:“咱们不求杀光他们,只要烧了粮车就跑。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战果!”
帐篷里一片寂静。
孙二率先嗤笑起来:“你小子疯了?那坡能下去吗?别没烧着粮车,先把自己摔死了!”
赵大也挠着头:“是啊,林缚,那太险了,还是队长的法子稳妥。”
王五盯着地图上的陡坡,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林缚的计策确实险,险得像在走钢丝,但他心里清楚,硬拼的话,他们这点人根本不够唐军塞牙缝的。这小子的法子,虽然疯狂,却透着股出其不意的狠劲。
“你小子懂个屁!”王五突然怒吼一声,林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但王五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住了,“那坡那么陡,怎么滑下去?用你的骨头铺路吗?”
林缚连忙道:“可以用绳索!咱们把兵器捆在一起,做成简易的绳索,系在树上,顺着绳索滑下去,快而且稳!”
王五沉默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好!就按你说的办!”他指着林缚,眼神凌厉,“但你给老子记住了,要是搞砸了,我先剁了你喂狗!”
林缚用力点头,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行动在晌午前开始。
林缚带着孙二和两个新兵,背着几面破旗和一捆湿草,悄悄摸到了右侧的山坡。这里视野开阔,唐军从黑风口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孙二还在嘟囔:“要是唐军真冲上来,我可不管你,自己先跑了。”
“你跑不掉的。”林缚淡淡地说,“这坡只有一条路,你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弓箭。”他将湿草捆在树枝上,用火种点燃,浓烟立刻滚滚而起,带着呛人的湿气,首冲云霄。
孙二看着浓烟,又看了看远处渐渐出现的唐军队伍,脸色有些发白:“你说……他们会上当吗?”
“会的。”林缚握紧了手里的旗帜,“因为他们怕。围城的唐军缺粮,这队辎重对他们太重要了,他们输不起,所以一定会紧张,一紧张就会乱。”这是他从郭嘉竹简里学来的——利用敌人的心理,比单纯的武力更有效。
唐军的队伍渐渐近了。
一百多人的押运队,护送着十几辆粮车,在狭窄的山路上缓缓前行。为首的将领穿着明光铠,手里的长枪横握,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坡。粮车的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点火!摇旗!”林缚低喝一声。
孙二和两个新兵立刻行动起来,更多的湿草被点燃,浓烟遮天蔽日。他们挥舞着破旗,在山坡上跑来跑去,故意发出嘈杂的声响,装作有很多人的样子。
唐军果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