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昱稍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合在掌中把玩道:“上次的面脂,这回的蔻丹,你倒似十分擅长这些?”
“说起这个,倒有些缘故。”元春提起这个来了兴致,微微坐起些身子,双眼流动着几分自得,几分顽皮。
周高昱伸手捋了捋她柔滑的发丝,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元春见他想听,立刻接口道:
“嫔妾有个胞弟,祖母爱若珍宝。从小殷殷期盼,望他长成良材美质。奈何他对诗书一道并不感兴趣,反而对女子钗鬟粉脂如数家珍。
嫔妾那时年幼,为哄着他读书识字,就备了这些方子引着他,不只有面脂、蔻丹,还有胭脂、头油、螺黛等等,不下百种!
所以细说起来,他还未进学时,腹中那千余字还都得益于这些东西呢!”
“你可促狭,你既说祖母殷殷期盼,怎么不将那诗经书正道说与他,还用这些法子,不怕他沉迷其中,反误了正事?”
“唉,以嫔妾私心论,他若当真于仕途一道无心。能把这些东西玩儿明白了,玩的文雅,玩出花样,日后也算有一技傍身,不至潦倒。说不得多年之后,人们提起还要赞一句雅士呢!”
“你说的这个胞弟,可是乳名‘宝玉’的那个”
“正是呢,怪道众人都说他好造化,无功无名的,陛下竟然记得他的名字。”
“前些日子,北静王来谒见的时候提了一提,说他生来神异,竟然口衔一块五彩斑斓的宝玉降世,故得此名……”
元春闻言心里一凛,面上却毫不显露,反而噗嗤一笑,悄悄靠近周高昱耳旁说:
“皇上信吗”
周高昱摇了摇头,闭目说:“未知全貌,只是听人说的真……”
元春闻言依伏在他肩头,缓缓道:“内宅妇人手段,不过一片慈母心肠罢了……”
说完也不再言语,坐直了身子,看着前方花草呆呆的。
周高昱听身边没了声响,有些奇怪,睁眼看去,却见元春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觉好笑起来,牵着她问:
“好端端的,怎么这副样子,是想家了”
元春摇了摇头说:“天恩允了椒房眷属进宫探望,又有省亲日子可盼,便是有七分想念,也只剩三分了。
剩下这三分,臣妾得圣恩眷顾,只能罪过可惜了……”
周高昱被她逗得一笑,但眼睛依然看着她,执着地要一个答案。元春此刻也正想引出这个话头,于是说:
“皇上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我先头还有一个大哥哥,父亲精心教养,就盼他日后能顶门立户,有报于国家,方才不负祖德。
岂知造化弄人,徒惹了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等到宝玉出生,上头叔伯家的大哥哥们早已长成。
母亲关心则乱,害怕疼他不够,于是扯了这么个幌子。在家不过哄着老太太罢了,连父亲也是不信的。
谁知外头人听了,只当新鲜话到处混说,以讹传讹闹得不少人都知道,骑虎难下,自家也不好反口的。
可惜,宝玉生就是一副风花雪月的肚肠,恐不是那经世致用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