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首保险曲。
结构庞大,配器复杂。节奏轮廓凌厉,情绪张力巨大。
是那种极度强调系统性的曲目,一旦崩盘,就会是全盘瓦解。
但也正因为此,对技术精准、结构感强的演奏者而言,它更容易展现体系。
乐团已经就位。
指挥与独奏者交换眼神,点头确认。
舞台安静下来,聚光灯稳稳圈住钢琴与指挥台之间的空隙。
刘文浩落座,调整姿势的动作简洁迅速。
他试了一下踏板,没有试音。
空气里像有股极细微的张力,随着他抬起双手,悄悄绷紧。
江临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发现肩膀有点僵。
他动了动右手指关节,像是在空气中轻轻弹了一下,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没有再多想。舞台那边,音乐已经开始。
低音弦乐铺陈如黑色幕布缓缓拉开,铜管在背景里浮现,如同远处传来的机械低鸣。
气氛在持续酝酿,像深海下的流动,缓慢却沉重。
刘文浩端坐不动,目光直视指挥。他的表情极为克制,几乎无情绪流露。
第四十六拍,钢琴介入。
第一击并不响,却极其稳重。
腕部控制得干脆利落,重心从肩胛顺延至手指,每一下都像被精确测算过的落点。
琶音在高音区迅速旋转泼洒,像水银倾泻,快速却不流散。
每一个断奏都嵌入乐团音响之中,成为对位结构的一部分。
这不是在讲旋律。
刘文浩的演奏,从一开始就很少去突出旋律线条。
他的重心放在节奏和结构上,每个段落之间衔接得极紧,几乎没有多余的呼吸。
他通过精准的节奏控制,稳定的八度连跳,还有严格压制的踏板,来维持一种持续推进的紧张感。
声音干净,控制力强,却略显生硬。
就像一座井然有序的高塔,每一层都搭得结实,但缺少了某种柔软的起伏。
江临舟听着,能感受到那种整齐中的紧张。
不是情绪激动的那种紧张,而是技术密封的、不允许松动的绷紧。
像机械臂在运行。冷、硬、精确。
第一段进入高潮后,钢琴左手八度连击贯穿中低音区,如铁锤反复敲击。
刘文浩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整个躯干呈一条稳定的倾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