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崇山在饮食上格外铺张浪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深海里游的一并上桌,闻允像从聚宝盆里往外掏不小心掉进去的菜品,不知不觉就摆满了一桌,香气浸过来,他的肚子咕噜滚了一声。
他干咳一句,问那小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严崇山远远地回答他:“许博航。”
闻允:“满二十了吗?”
严崇山:“没呢,今年刚十九,还在上大二呢,现在在局里实习。”
闻允忍无可忍:“谁问你了?”
严崇山意味深长地和他对视一眼。
电光石火间,闻允读懂了严崇山的眼神,他开悟了,原来这个许博航是个哑巴!
于是他满怀歉意地对许博航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残障人士……”
“我不是。”
许博航像个自闭症,他闷头丢出一句话,转身又去厨房端盘子。
闻允:“……”
闻允简直服了,严崇山没事瞎递什么眼神,真觉得他们有默契吗?!
许博航不能体会他的尴尬,他自顾自地把盘子端来,按龟毛领导的要求小心翼翼地、原模原样地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转移到盘子里,随后在桌边坐下,托着两腮开始发呆。
严崇山这时候才施施然起身,他晃荡到餐桌边,毫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招呼闻允:“小允子,光站着干嘛,快坐呀!”
许博航还是满面呆滞,闻允被夹在两人之间,觉得再不动筷子就得先吃一肚子气,便把手抬了起来。
这举动不止触发了什么机关,许博航突然望向他:“等。”
闻允愣了一下:“等谁?”
许博航吐出两个字:“李煦。”
他像只一戳一蹦跶的青蛙,被人戳着了就蹦两个字,没人戳就进入两眼无神的待机状态,倒出来两个掷地有声的字以后,他又走神了。
这局里到底有正常人没有?
虽然简短,闻允却领悟了他的意思——严崇山说这是欢迎宴,人还没到齐,得等。
闻允在两个神经病间枯坐了十分钟,门终于开了。李煦连哭带嚎地冲进来,计遇像遛狗的主人般缀在他身后。
李煦一个人嚎出了三狗齐汪的架势,他的脸上格外喜庆,鼻青脸肿伴着花红柳绿,上桌就能加盘菜。
“你被人打了?”
“计遇把你打了?”
闻允和严崇山异口同声地询问,后者泼了计遇一身脏水,计遇重重“啧”了一声,也往餐桌边一坐,撂下一句风凉的“他自己摔的”。
“太出息了,”严崇山诚恳地问,“你一个‘预知’把自己摔成这样,是故意设计的吗?”
李煦一回来,现场氛围一下就活泛起来,他哼哼唧唧地说:“不是!我‘预知’起作用了,预知到城管会来,结果收摊儿跑太急了,左脚绊右脚,给自己摔成这样了。”
……连左脚绊右脚这种丢人的理由都能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可见李煦的脑子的确是撞得不轻,已经无瑕顾及自己的颜面。
计遇拿起筷子,伸向众星捧月的那盘澳龙,接话说:“我正好路过看见他,就带回来了。”
闻允见许博航对那双跃跃欲试的筷子毫无反应,提醒道:“梨子姐呢?”
他的话像按下了什么暂停键,一时间,计遇筷子也不伸了,李煦也不哼唧了,连许博航那个痴呆儿都把眼神挪过来了,氛围顿时僵硬。
唯有严崇山不受影响,他抢先一步夹走了计遇看上的那块肉,若无其事地说:“她去约会了。”
这单位里的情况真是复杂,闻允没接话。李煦为了缓和氛围,故态复萌,又嘤嘤呜呜地嚎起来,许博航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筷子青菜,堵住了他的嘴,这顿饭终于热热闹闹地开幕了。
计遇和许博航虽然话少,但架不住李煦是个活宝,他一边说话,严崇山一边捧哏,一顿饭像是在相声台上吃的。
过了几分钟,被塞了一耳朵垃圾话的闻允终于受不了了,主动支开话题:“小许怎么是实习生?”
李煦抢答:“他还没毕业呀!当然没法办入职了。不过他能力太不可或缺了,高中的时候就被我骗……请进来了。”
闻允洗耳恭听。
这时,奉行沉默是金的许博航突然自己开口:“我是‘镜花水月’。”